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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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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那種絕不會引起別人反感的男人。對於野心分子而言,文弱表相又不爭名利的他太無足輕重;對於尋常江湖人,若想出名,也不會找文弱書生來逞強。當然,江湖上不乏想對付冰葉的人,但外人卻從未想過由白煦身上下手;主要是沒有百分之百地肯定那位六親不認的冰葉,會對傳聞中她師父的人投注多少關心。 如果白煦本身會招惹什麼怨,恐怕是來自芳心暗許的美人身上,致使傾心那位美人的男子們因妒而討伐。 白煦的閒適比起葉盼融不浪費空暇時光的性子而言,無異又是一種格格不入的氣質風格;但她一向是沉靜的,尤其在暫時沒有獵殺目標的空檔時間。她不介意師父品嘗一路上景致的悠閒,他是個懂得善待自己過日子的人;而她不是,沾滿血腥的雙手永遠靜待下一次狙殺的到來。殺人或被殺,腥紅血液不論來自她或盜賊,永遠只是她生命中唯一的色調。 有了那樣景象不斷在腦海中迴旋,又那能去認好山好水怎生的如畫如詩? 他慣常穿的儒白衣裏,完美地展現出他乾淨卓然的氣度;而她單一色調的黑,也充分表達出自己身處的境地。她所堅持的正義,永遠以血腥取得,傷痕累累的身軀昭示著別人眼中的豐功偉業,以及自身兇殘的見證。從來不曉得怎麼笑的面容,在步入江湖中後,已然僵化成冰霜,即使扯動面皮稱之為「笑」,也盈滿冰意。 她愈來愈自厭,一如她殺人時愈來愈不遲疑。當年師父教她的劍法常是充滿包容,揮轉之間只是點到為止的比對。但近幾年的實戰經驗,只讓她摒棄種種給人退一步休憩的溫柔招式,凌厲與速戰速決,不讓對手有機會反噬才是她汲取的劍招。在她的世界,既然只有殺人與被殺,那她又何須有所寬宥?如果對方終必得死。 「盼融,醒了嗎?」白煦溫柔的聲音在她身前響起。 她並沒有睡,只是她身上餘毒甫清,白煦為她制定了必須休養的時間。她並不習慣違背師父的期望,只得閉目養神。 她睜開眼,發現馬車早已停,師父將馬車後方的竹簾掛起,洞開一方光亮,讓馬車內得以有光線讓他們師徒順利進食。白煦已在空出的地方擺上一些食物,也調好了要她喝的藥汁。 「用午膳了。今晨妳運功時,可有覺得不妥?」 「沒有。師父呢?」她看向他。數日前乍然明白師父為了替她療傷,耗量他七成功力之後,心情一直沉重著。 白煦輕撫她沒有梳理的長髮: 「師父沒事,別掛心。」 她點頭,接過他端來的藥一飲而盡。原本對於白煦提議要她陪他回開陽的事多有遲疑,現下知曉師父的功力大失,無論如何,她也必須陪他走上一遭了。她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她最重視的人,然而,因她本身殺戮而招來的仇怨,同時也令她掛心。從不告知外人她與白煦真正關係,就怕累及師父;然而此刻,終究定必須昭示了。 為她夾了幾箸吃食,白煦才道: 「為師一直在想,前些天為妳帶來解藥的那名男子會是誰?」 「不認得的人,何須多想。」她絕不曾向師父承認那樣一雙狂絕的眸子令她警戒。有那樣一雙眼的男人,會有什麼事是不敢做的? 「他似乎很喜愛妳呢!」他思索著,唇邊帶笑。 她的明眸靜靜地、無言地汲取他唇邊溫柔笑意。他的笑容彷若天下間無一不美好,無一不祥寧。純摯而溫馨地流瀉出光采,吸引所有人心儀的目光來眷戀,也成了她唯一感到世間仍美好的舉證。 白煦似乎感受到她的渴盼,伸手將她的孤單摟入豐沛溫柔的胸膛;而她的孤單,便是她身上唯一的顯示。 「盼融,盼融。妳需要有人全心全意來疼愛妳,洗去妳身上的種種悲愴。」 「與師父的疼愛不同嗎?」她不明白,也不認為自己會渴盼師父以外任何人的溫暖。 她身上傳來獨特的幽香,竟令白煦悸動不已!深切明白他懷中抱著的是一名女子,而非是十年前那名小女孩了。為什麼他的認知突然一再提醒他? 緊閉上眼,他揮去心中的震動,吁口氣道: 「不同的。上天給了人們男女之別,自是代表這兩性必然因需要而結合成一對,誰也逃不過這安排的。我對妳的疼愛,像是一種父親之愛,而必然會在某一天,妳會突然感到空虛。就像妳只是個半圓,並且認知了必然有另一個生來與妳相契的半圓會來與妳合一,共同譜出妳圓滿的人生。」 「一夫多妻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圓滿的『圓』?」 「這就要看男人的心了。有本事的男人,三妻四妾依然能令家中和樂,沒本事的男人,當然是要本分過日了,一妻到老何嘗不是美事?」 她搖頭: 「沒本事卻又逞強的男人太多,而師父卻認為男人是值得拿命去託付的?」 他攬緊她,不知如何扭轉她的觀念,畢竟她的家破人亡,全來自一夫兩妻的慘劇。 是否——與其鼓勵她尋求愛情一如撲火的飛蛾,倒不如讓她依恃著他的溫情,安全地過一生?至少,那不會受傷,不是嗎?想起了她的剛烈母親,他不免要擔心!一旦葉盼融陷入感情,是否終究也會向極端走去?如果會,他衷心希望她別走上感情之路,因為,男人永遠是不可測的變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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