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行行出狀元 | 上頁 下頁
五八


  「什麼王夷甫?!」雖然自認滿腹詩書,但可惜記憶力沒白雲強,一時沒能想起此為何人,所以賀元差點又一如既往地對她翻臉,她的賣弄實在是太欠扁了!

  幸好及時想起,這個女人再混帳,也是他放在心上的人,更是個女人,再不能像以往那樣了。得忍。

  白雲輕笑出聲,在賀元的瞪視下,慢悠悠地背誦出那段內文——

  「王夷甫雅尚玄遠,常嫉其婦貪蜀,口未嘗言錢字。婦欲議之,令俾以錢遶床不得行。夷甫晨起,見錢閡行,呼婢曰:『舉卻阿堵物。』」背完之後,她揚眉回應他方才的質問:「你們這種人就是——一輩子不肯把『錢』字說出口,連看到錢也要生氣,若是要你們拿錢去接濟朋友,可能你們就會羞愧得去跳河了。」

  一向風儀完美的賀元很沒氣質地朝她翻了個白眼以示自己的不悅。雖然不悅,但此刻不是糾纏這個的時候,還是說回正事吧,這筆帳以後再算!哼。

  「我給你送過物品書籍,卻沒送過錢。後來知道你娘親在去年大病一場,險些救不回來時,我心中很是後悔。」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十年來不肯送錢,就是想照顧她的自尊心,也希望她自強。畢竟平白無故對人濟助過度,反而容易將人養懶養廢,好心辦壞事的例子他也聽說過不少。

  「賀元,你認為我除了會讀書、會踢球之外,就什麼也不會了嗎?」

  「當然不是。你有聰明的腦袋、敏捷的身手,我相信你會的很多,只要你願意去學。」

  「多謝你這樣看得起我。不過你一定想不到,我還知道怎麼賺錢。」白雲再度對賀元爆了個秘密:「其實我從十三歲開始就幫著張夫人打理她的商鋪與客棧了。如果我沒有來考狀元的話,那麼我應該有機會成為一個很會賺錢的商人。因為我幫張夫人工作沒幾年,就已經賺到不少的花紅與薪資,比其他管事都強。那些錢,足夠我們母女倆在京城開銷以及來回的路費。張夫人還說,等我忙完京城的事,歡迎我再回去為她工作,她說要把一身的經商本事都教給我,讓我當個天下間最厲害的商人——」

  「商人?!」賀元懷疑自己會被她氣昏。他氣急敗壞地質問:「誰慫恿你走那條歪路的?!張夫人又是何方神聖?」他要去撕了她!

  「張夫人跟陳夫人一樣,都是住在慎嚴庵裡的人。我聽張夫人說,他們張家是京城第一富商,你就算不跟商戶往來,也應該聽說過的吧?」

  「皇商張家……是了,張家有個女兒在慎嚴庵。那個女兒是個經商的天才,嫁給一名窮秀才後,短短五年內就將那秀才的家族經營成一方豪富,又使手段將丈夫給塞進京城最知名的書院,讓他得名師指導,終於順利考上舉人,接著勉強考得了個同進士出身後,她花大錢幫丈夫疏通跑官,手段厲害得緊。可惜——」

  「可惜丈夫出息了,也就想著享受玩樂酒色了。所以張夫人又花了兩年的時間,讓夫家變回一無所有的原狀。」白雲接著說完。

  賀元看著她,問:「你真的知道張夫人都做過些什麼?」比如:據說毒殺丈夫的庶子庶女、將所有侍妾臉上烙印後賣到苦窯髒地、用丈夫親友的名義放貸,並去官府揭發……

  「我知道啊,她都說了。」白雲點頭。

  「真的知道?」賀元不認為張夫人身為作惡的當事人,會據實以告。多半是強調了負心漢的該死,以及自己的所遇非人吧?至於所做的惡事,大概全是模糊帶過。

  「真的。陳夫人和李夫人也知道的。她們還很驚訝地說張夫人怎麼也不遮掩點,居然都說了。後來深怕會把我教壞,常常要張夫人別說了。」白雲攤攤手。

  「……你信裡都沒提起。」

  「又不是什麼大事,有什麼好提的。」

  「還不是什麼大事!你會被她教壞!」賀元怒道。

  「我才沒有被教壞。」白雲可不覺得。

  「那我問你,如果以後你覺得所嫁非人,那你會無視朝廷律法,殺了丈夫的所有小妾與庶子庶女,然後設計讓夫家身敗名裂一無所有嗎?」

  「我不會。」

  「你怎麼可能不會!」賀元完全不信,白雲骨子裡根本沒有溫順賢良忍讓之類的美德。

  「我又不嫁人,當然不可能遭遇那樣的情況。」白雲說道。

  「什麼?你不嫁人?!」賀元驚得一拍桌子,力道大得滿桌的杯盤都跳了起來。

  「你這麼激動是怎樣?又不是什麼大事。」人家她阿娘都不太指望她嫁人了。雖然總希望她出嫁,但實在想像不到哪個地兒能裝下她,便悲觀得不敢多想,頂多唉聲歎氣一下。

  「當然是大事!是誰教給你這種想法的?是不是慎嚴庵那些沒嫁過人的尼姑以及所嫁非人的夫人們?啊!」濃重的危機意識讓賀元草木皆兵起來,覺得白雲認識的所有人都有嫌疑,都是教壞她的惡人。

  「沒有人教我不要嫁人,是我自己決定不嫁的。」

  「為什麼不嫁?你到底在想什麼!」賀元再也坐不住,起身繞過桌子,站在白雲面前,居高臨下,氣勢洶洶。

  「沒想什麼啊,我把認得的所有適齡男子都考慮過一遍,發現沒有可嫁之人,才決定不嫁的。」白雲很認真地說道。

  「沒有可嫁之人?」賀元咬牙問。

  「對啊。」

  「那我呢?我也不可嫁嗎?」

  「啊?」白雲錯愕,瞪著賀元冒火的眼,一時之間,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這兩天才想清楚自己是喜歡賀元的,但確確實實,她並沒有因為喜歡而認為兩人應該結成夫妻。畢竟……那太匪夷所思了。

  京城權貴的他,與山村蓬戶的她,是走不到一塊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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