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行行出狀元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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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什麼心病。小雲,咱們回小歸村吧,好不好?」雖然知道無法說動女兒,但白家娘子仍然每天都要這樣說上幾次。 白雲伺候完娘親喝完了溫水後,沒有理會她的懇求,只輕聲道:「阿娘,我還沒說今天見著的貴人有哪些呢。」 白家娘子在女兒的攙扶下,緩緩半躺在床上。搖頭道:「不管是哪家的貴人,反正與我們無關,你可別起了攀附的心思。」 「我才沒閒心去攀附誰。可,那些貴人裡,有一個人,你一定知道,也一定關心。」白雲的聲音更輕了。 白家娘子原本表情疑惑,可在抬眼看向女兒時,心中一動,突然瞪大眼,雙手不由自主緊抓住女兒的手臂,張著嘴,驚得發不出聲音。 白雲附在娘親耳邊,微笑道:「您猜對了。我見到那個人了,見到了昭勇侯——前任侯爺趙守正的庶四子,名叫趙思隱,今年二十八歲。」 「你……真的……見著他了……」喃喃不敢置信。 「是啊,阿娘,見著了。只遠遠看了幾眼,他坐在皇帝右下首第三個位置,離我們這些踢球的老遠了。但確實就是他。」 「他……他看起來如何?」 「好得很。靠著自己本事掙了個三品大將軍,這可比襲來的爵位更能讓他挺直腰板做人。他一個年輕人坐在一群年老的將領中,看起來想當的有出息,也更得到皇帝的倚重。」白雲當然是盡挑好的來說。 「真、真的嗎?他看起來很好嗎?」 「真的!」語氣鏗鏘,猶如金石般堅定。 「那就好……真好……」 白家娘子緊緊閉上眼,想笑,卻勾不起唇角,也封不住成串成串滴落的眼淚,終於失聲低泣起來,整個人攤在床上,扯著一塊方帕,將自己的臉蓋住。不想克制,此刻只想盡情哭一場,將滿腹的積鬱、悲憤、辛酸、委屈、痛苦全都哭出來。 白雲帶著娘親看過了幾個大夫,都說娘親除了身體極端虧損之外,還長年鬱結於心,若能讓她大哭或大笑一場,應能化去些許鬱氣。所以此刻見娘親哭得不能自已,也沒想阻止,只是準備好足夠的棉巾讓娘親取用,想哭多久都沒關係。 不管白家娘子說過多少次想回小歸村,不願意來京城等等的話,可,當她心底掛記了二十八年的那個人,一旦能探聽到些許消息,又怎麼能不在意?又怎麼能克制住自己的滿腔思念? 其實,白家娘子在去年春天突然病倒,並且生命垂危時,觸發她發病的主因就是趙思隱這個人。「趙思隱」這三個字瞬間擊倒了原本看起來身體還算健康的白家娘子,她就那樣,聽到這名字之後便昏厥過去,幾乎像是再不會醒過來。 接下來昏昏迷迷了三五天,昏迷中說了些顛三倒四的話,難得醒過來時,就抓著白雲交代後事,連她深藏多年的秘密也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句。而白雲天生的好腦筋以及優秀的記憶力,就把娘親昏迷時以及清醒時說過的話加以排列整合推敲求證……然後,真相也就出來了。 ——總是以「白家娘子」自稱的娘親,其實本名叫李順兒。 ——父母雙亡的李順兒四歲被舅母賣給人牙子,而後被昭勇侯府的管事採買進府。 ——李順兒十歲時被撥到小少爺趙守正房裡當三等丫鬟,因為聲音清脆甜美,於是被小少爺指去書房伺候,被要求讀書識字,隨時給小少爺念書或朗誦文章。 ——十五歲時,在書房被小少爺酒後亂性,珠胎暗結。 ——十六歲生下小少爺的庶四子,取名趙思隱。 ——十七歲時,世子與二少爺在領兵前去清剿南方匪患時感染時疫,病卒於路上。於是身為嫡幼子、向來只會吟風弄月的小少爺毫無準備地成了昭勇侯府世子。同年,小少爺唯一的嫡子夭折了,少夫人於是抱養李順兒的兒子,並且讓李順兒「產後虧損過钜,久治不癒身亡」,其實是讓心腹嬤嬤去發賣得遠遠的。雖然沒被賣到肮髒污穢的地方,卻也沒好過多少,她給賣到北地採石場做苦役,過了七年生不如死的日子,直到身染重病,才被石場管事給丟到人市去發賣,再被白雲的爹給買了回家,拿出所有家產給李順兒治病,調養了兩三年,才將她養回人樣。然後,白雲就出生了。 所以,窮山村出身的白雲有個同母異父的富貴兄長。 所以,身為嫡女的白雲,有個庶子哥哥。 然後,為了娘親,她得救一救她這個兄長。 這才是她非得考舉人、非得進京趕考的最重要原因。 「你怎麼來了?偷溜的嗎?」白雲悄聲問道。 「我這麼忠厚老實的丫鬟,怎麼會幹偷溜那種事。」小芳不屑地從鼻腔裡哼了一聲,才繼續道:「今兒我們世子的姨母要被放出來了,他親自過來接人,還讓廚房準備了炭盆、柚子葉水、各種吉利開運的飲食。零零碎碎的一堆東西,當然是得由我們這些有一把力氣的廚房丫頭搬運了。世子爺身邊那些個『副小姐』們,光繡個花、布個菜、算個帳,就能累病了,誰敢指望她們?」 「所以你順勢湊個人頭,來看熱鬧了?」 「當然,多新鮮的事啊!被流放到慎嚴庵的老尼姑居然能殺回來,還一下子就成了鎮甯庵的住持,這可是近幾個月來,那些夫人太太們往來時必談的話題呢。你也知道,上頭的人時興什麼話題,下頭的人也會跟著議論,我就是再不想聽,也把這些尼姑們的恩怨情仇都弄清楚了。等有空時,我再好好跟你嗑一嗑,很有意思的。」小芳很有分享八卦的欲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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