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行行出狀元 | 上頁 下頁
三七


  「你還想要考狀元?!不要命啦!你的腦袋就算只是擺著好看,好好擱著不成嗎?不用趕著給人砍吧!」他咬牙吼道,要不是還記得她是個女人,早就沖上前揪她領子給她一陣好捶了。

  「都考到舉人了,當然要接著考狀元,不然多可惜。」

  「你把科舉當成什麼了?我不相信你只是為了想當永定縣的縣令……等等!戶籍可以隨你們村長唬弄,那路引呢?出了永定縣之後,每個關卡要辦理路引可沒有那麼容易,而且愈接近京城,檢查得愈嚴,你是怎麼用舉子身分一路唬弄過來的?」賀元很快又想到這個大問題。

  「慎嚴庵裡關的不只有一個陳夫人啊,還有張夫人、李夫人……」

  「那些夫人又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李夫人的兄長是戶部郎中,她請她兄長從京城弄了個高等的路引,可一路暢通到京城,不必盤查。」

  這種路引賀元當然知道,他們這樣的世家子弟每每外出,拿的就是最高等級的路引。

  「那些被關在無歸山的夫人……就算曾經是京城最有風儀、最規範的貴婦,到了那樣的地兒,也被同化得無法無天了……」他看了白雲一眼,轉開,然後又看一眼,歎氣。

  「你這樣看我作啥?你是在暗示那些夫人被我帶壞了嗎?」

  不是嗎?賀元都懶得應她了。

  「白雲,你再怎麼無法無天,也總該想到,一旦你真的通過了省試,在殿試時面見天子,就是明目張膽的欺君了。你……不是真的想考狀元吧?」

  「想考的。」白雲認真道。

  「你就沒想過身分被拆穿的一天嗎?你到底是真的置死生於度外,還是搞不清楚自己正在犯法?」他覺得生氣,氣自己為她擔憂,氣她無知到近似無賴的態度。

  「賀元。」她輕輕叫著他名字。

  賀元這才想到,相識十年,竟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她叫他的名字,一時有些怔了。

  「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所以我總是對你坦白。」

  「要不是我發現了,你會對我坦白?丄火氣又被撩起,指著她手上那封信道:「你這封信之所以隨身帶著,不就是為了應付今天這樣嗎?若我沒發現,恐怕到死你都不說的!」

  「我的坦白就是這樣的。只要你發現了什麼,來問我,能說的,我坦白,不能說的,也不胡編一通來騙你。」

  「哈!那我可真是不勝榮幸。」

  白雲暗暗歎氣,想著他今天的怒火一堆一堆地燒著,好像沒有熄滅的態勢,實在不能好好談話。再說,天色也不早了,阿娘一個人在家,還病著,她得回去了。

  顯然賀元也覺得自己的情緒不對頭,怎麼也冷靜不下來,再談下去也只會走向吵架的結果,對事情一點幫助也沒有,還是先到此為止吧。回去冷靜想個解決的方法才是目前最重要的。所以在瞪了白雲一眼後,轉身就往門口走。

  「賀元?」

  「我今天不想再見到你。先這樣吧。」

  打開門,就要離開。但在跨出一腳時,突然又收回來,轉身,面無表情地沖向白雲,白雲眼一花,手上捏著的那封信就給扯走,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人。

  白雲就這樣傻傻地看著賀元像踩著風火輪似飛快離開,直到再也見不到人之後,才合上張大的嘴巴,眨了眨眼。

  「真是一場驚險刺激又別開生面的重逢啊……」

  「春明。」

  「小的在。請問法規爺有何吩咐?」

  「你去查昭勇侯府的兩個下人。一個叫桂花,現在叫桂嬤嬤;另一個叫李順兒。她們約莫四十歲上下,叫李順兒的那個應已經不在侯府裡了,但二十年前應該在。把她們兩人的關係、身世以及曾經的過往都打聽一下,盡可能地詳細。」

  「是。」

  「查到多少就上報多少。儘快,也要詳實。」

  「是。」

  交代完後,賀元讓貼身服侍的人都退出書房,自己一個人坐在桌案後,原本正正經經、嚴嚴肅肅地在思考,然而,當目光不經意定在桌上那兩張攤開的信紙上時……眼神便不由自主地有些飄移,兩抹紅暈悄悄在耳根堆聚,慢慢朝臉上擴散,將他一張從來曬不黑的白皙俊臉給染上霞色,正好與窗外黃昏的天色交相輝映……

  大半天的努力克制在這一刻化為烏有,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腦袋地想起了這封信的書寫者……以及,自己的右手曾經多麼孟浪地襲上那柔軟又飽滿的豐盈,這樣又那樣地揉捏……可恥而放肆的……調戲。

  右手成拳緊握,緊緊地,緊得讓指甲幾乎要刺破掌心。不知道是想讓自己忘了那觸感,還是眷戀回味……

  不管白雲這傢伙是男是女,賀元對她的評價仍然沒變——

  她真是一個混蛋。

  鎮國公府,賀二爺的書房,即使是自家人也不被允許隨意進入,更別說是外人了。賀二少的大多數朋友,基本上連書房座落在哪裡都不見得知道;可今日,賀二少的書房卻意外迎來了一個陌生訪客,而且一待就近兩個時辰都還沒出來。

  這讓跟隨賀二爺多年的小廝與丫鬟們不由得對那人另眼相看起來,知道以後對那位得小心伺候著了。

  「你雖然抄寫得很快,但也別因為貪快而抄誤了。需知道,有時只是一字之差,表達出來的意涵卻可能大相徑庭。」

  「放心,抄書我熟,從來沒錯漏過。」這是在慎嚴庵裡歷練十年的成果。如今白雲是手快眼也快,腦子還能隨著抄寫的過程進行初步的背誦。

  此刻白雲手上正疾抄著的,是賀元托了人從國子監裡捎帶出來的考前精要,其中包括了這一次主出題主考官們寫過的文章以及一些讀書評注,正好可以讓白雲對這次春闈的可能考題方向、以及考官的文章偏好有個底。

  國子監不愧是大儒聚集的地方,所以監生們有最充足的考試資源,以及最豐富的藏書;藏書閣裡更有著歷屆考題以及優秀試卷可以閱覽參考——當然,所有國子監裡有益於科考的書籍文卷,這十年來都被賀元謄抄寄給白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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