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城堡裡沒有公主 | 上頁 下頁
四五


  他身上有沉重的經濟壓力,但看起來不僅不頹喪,反而成了奮發向上的動力,挺樂在其中的樣子。有時不免好奇問:「你追求我,是不是怕一旦債務還清後,未來沒有目標,所以想養我這不事生產又愛花錢的人來以防萬一?」他常說她敗家,可是她一個月頂多花三萬而已。

  「傻話!」他輕打她手背以示懲罰。

  她喜歡窩在家裏,而他也享受著兩人的甜蜜世界,所以半年多來,也沒人提起要介紹雙方長輩認識的事。夜茴壓根兒沒想過,但言晏有,他只是有所顧忌。當他知道夜茴的身世很複雜之後,便很少詢問她家裏的事;怕惹她傷心,更怕又引發她的自卑感。隱約瞭解她的母親住在日本,不太理她的;而她那個父親亦是花心爛人一個,就算他有心要去拜會,恐怕也沒人理他,徒增夜茴的難堪罷了。

  後來他想起她還有兩名兄姊,印象中,一個忙得不可開交;一個已遠嫁國外,都是夜茴重要的家人,但要湊在一塊實在頗困難,可總要努力看看吧,畢竟——

  下班回家,一開門就得到熱情的擁抱,讓他受寵若驚得不得了。他這情人很少這麼做的,文靜內斂的天性讓她表現不了太主動。

  「我做了什麼好事?」他笑問,看著懷中的佳人。

  夜茴開心地宣佈:

  「曉晨回來了!她回來過年,現在她剛到外公家,明天約我們一齊吃飯!哥哥、她,還有我們——」忘了一個,立即補上:「對了,曉晨的先生也跟回來了。」

  他捏捏她俏鼻:

  「你別老對你姊夫懷敵意。」

  「哪有!」她別開眼。

  「哪沒有?故意不提他不就是?」

  哼!她就是不想提唐勁,怎樣!

  言晏也不想多談她的眼中釘,轉回正題道:

  「明天是週末,她跟你約什麼時候?」

  「晚上。曉晨身體不好,至少要睡上一整天才會精神好些。如果你明天要去公司加班也不必改變計畫。」

  「當然要改變計畫!」他瞪她:「我第一次見你家人,總該買點禮物去吧?所以明天我們就忙這個,不去加班了。」

  她搖頭:

  「不必這麼慎重的。我上回編織了一件毛衣就是要送曉晨的,有沒有?我還順便織了這一件送你——」

  他惡狠狠地瞪她拉起身上的毛衣興師問罪:

  「你說錯了吧?明明是替我織毛衣,才順便織她的不是?莫非你騙我?」

  「哎呀,一樣啦。你們都很重要,別吃醋了吧!」受不了他,居然會吃曉晨的醋。

  「哼!」暫且饒過她。

  幹嘛呀!幼稚。她在心中翻白眼。轉回正題道:

  「毛衣送曉晨最恰當。至於大哥——我想不出他缺什麼,他是一個什麼都有,像天神一樣的人。」

  他摸摸她頭,確定她的戀兄情結已病入膏肓。

  「心意到了最重要,不在於送什麼他需要的東西,如果他真的什麼也不缺的話。」

  也對,禮貌上總要拿個伴手禮。不過——

  「你好像很慎重,為什麼?」平常看他好像從不對權威屈膝嘛,在上司面前也是跩跩傲傲的樣子。

  「因為,我想給他們一個好印象。」她真是不懂男方渴望被岳家認同的苦心。

  「為什麼?」她笑了,有所體悟。他怕她家人不喜歡他,即使他已經抓住她的心,還是希望得到所有的祝福。

  「還問?都在偷笑了,還敢明知故問!」他伸手搔她癢,兩人鬧倒在沙發上,玩了好一陣子,才气喘吁吁地住手。別看她嬌嬌弱弱的,想整治她可得花上一番力氣,她身手之敏捷的。

  「我想讓他們放心,讓他們信任——」他附在她耳邊呢喃。「然後,讓他們同意將你交給我——由我來呵護你一生一世。」

  她摟緊他,聽他說更多更多——

  「慶倖我們相遇得很早,所以未來還長,我們可以陪伴彼此很久很久——可以愛得很多。更多擁抱、更多親吻、更多的晨昏相伴,比別人多更多——」

  呵——言晏,你說出了我心中的美景呀——

  言晏想到今天上班時,被林凱勝一陣不分青紅皂白的質問,胡說著看到他昨天與莫小姐約會,是個攀龍附鳳、不要臉的小人!真是莫名其妙,昨天他明明跟夜茴去看電影,哪裡蹦出分身去與撈什子莫小姐約會?不理他,那林凱勝幾個月來一直表現平平,心急是必然的,原諒他的胡亂吠叫。

  比起攀龍附鳳,他更想與懷中的她——

  「夜茴,我們做夫妻過一輩子吧!」

  「——好。」微微的抖音,應了。

  ***

  清晨,六點半,搭上了前往板橋的火車,一下子就到了,再轉了公車,到達一處高級住宅區。

  言晏只說要帶她到一個特別的地方。

  「我要告別一個回憶。」他道。

  她跟了來,只是沒想到會是這裏!這——這裏是——

  言晏站在一幢大宅子前方,從鏤花的鐵欄杆看進去,大片花木扶疏的美景映入眼簾。這是一幢日式房子,雖年代久遠,但維持得相當整潔美觀,看得出大戶人家的氣派,同時又沉穩平和。

  「小時候我來過這裏,那時我六歲。我有一個叔叔在臺北開園藝公司,常常替各大戶人家整理花圃,我上臺北玩,他帶我來開眼界。」

  她眨眨眼,依然處於震驚中。

  言晏摟著她,陷入回憶裏。

  「叔叔在忙時,我便自個兒亂走,然後來到了這兒。」他指著轉角一處茶室庭園道。「我看到了一個生病的夫人,她好蒼白瘦削,看起來像隨時要消失了,我好奇地想摸摸她是不是真人,卻不料被推倒在地。」

  「為什麼?」她屏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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