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不請郎自來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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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虹點頭。 「出門在外,學會防身本領挺重要。」坐了下來,掏出信給他。「喏,這回可不是我代筆了。去年你送回去銀兩,交代要讓弟妹上學堂,你爹照辦了。這些歪七扭八的字是令弟的傑作。」 年迴跟了個大方的主子,不僅逢年過節有賞銀,加上趙昆老爺子生意興隆、財源廣進之餘,也不忘讓下人同樂,三兩、五兩的按階級行賞。年迴去年存了七兩讓元初虹帶回家,給家裏補貼,並讓弟妹上學。出門工作之後,深刻體認到讀書識字的重要,所以無論如何也要讓弟妹識些字。 「字醜極了,幸而還看得懂!」年迴開心地看著信,緊鎖的眉頭也鬆開了。「我娘終於從舅舅家回來了,弟弟說現在一家子學會編藤籃、織布,再加上種菜,日子過得去,不好長期勞煩舅舅他們照顧我娘,就接回來了。太好了!我正是這麼想。這回我存了二十七兩,夠給娘買很貴的藥調養她的肺癆,一定會治好的!」 「是啊。」元初虹應著。此一時彼一時,真是不可同日而語。訝然發現,年迴恐怕是會有一番成就的人呢!日後若做不成趙總管那樣的職位,至少也是商號管事。現下的他,已看不出分毫下人的卑瑣相了。 想來不由得自豪了起來,這年迴可是她經手的第一筆生意呢! 年迴終於看完了信,吁了口氣對她笑道: 「年轉雖然才十二歲,已能持家,教我放下心中一顆大石。元大姐,這得謝謝你。」 喲,客套話說得溜極了,愈來愈會做人嘍! 「哪兒的話,咱們老交情了。」 「啊,對了。」他探手入懷,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銀子與一封家書。「這是二十七兩,勞煩大姐替我送回家。」 元初虹頓了頓,沒有伸手。 「你身上分文不留嗎?」 年迴理所當然的點頭。 「自然不留。這趙府供吃供穿,我留錢做啥?」 元初虹拍了拍額頭,歎道:「你會不會做人哪,年迴!」 「嘎?」幹做人啥事了? 她拿過錢袋,倒出了七兩銀子塞給他。 「我瞧你是塊料,日後必定不只是小小僕役而已。如果日後你被提拔成主事,有將無兵,如何成事?所以在那之前,你就要懂得使錢的手腕。」 年迴早已不是資智未開的楞小子,一聽便能理解她提點的,但——使錢?從他手中丟出錢?噢——胸口抽搐著一陣陣的痛! 元初虹站起身,居高臨下的壓迫他視線—— 「除非你想一輩子當小家僕,那我沒話說。」忍不住擺出教訓小弟的架勢,手指點戳他額:「你應該看得出來你現在頗受愛戴,正是建立自己勢力的好時機,適當的施予小惠也就穩當了。現在人家正巴結你,但你卻無半絲回饋,連請吃一些瓜果也不曾,久了,大夥沒趣了,不理你了,日後你想央人辦事,沒人肯盡心的,呆子。」 「我對他們——也不差啊!」他結結巴巴的辯解,情景彷佛又回到四年前那般無知又無助。 「口惠而實不至,誰受用哪?學學趙總管。他老人家為何廣受下人一致愛戴?那是因為他於公賞罰分明,於私又常施惠於人。去年你不收到了他包給你的紅包?即使只是一百文錢,也夠教你感動得為他赴湯蹈火也甘願了。為什麼?因為他大可不必包紅包的,但他包了。以他的地位何需去巴結下人?但他還是做了,才可貴。這就是做大事業者的氣魄,也是最厲害精明的人。」 「啊——我——」她說的全對,她一向都對,教他只能一楞一楞的,依然覺得她是他今生見過最厲害的人了。 元初虹一副毋庸爭辯的強悍表情,把家書塞回他手中。「再重寫一封信。別讓你家人以為我汙了你七兩銀子。明兒個我再過來。」 「好——好的——」他還能怎樣呢? 這時一個頗清秀的小丫頭端茶進來,小臉紅通通地: 「年大哥,聽說你有客人,小香給您送茶來。」 「啊,多謝!」年迴連忙接過,還來不及多說一個字,就見那小丫頭快步跑走了,讓他一頭霧水。最近好幾個小丫頭都這副德行,不知吃錯什麼藥。 元初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臨走前再給一句忠告: 「除非你想娶那丫頭為妻,否則小女孩送來的衣服、鞋子,你最好別收,當心被傳成花心浪子。」 「嘎?!」什麼啊? 還是不懂的樣子。她雙手負在身後,往門口走去,哼了聲:「呆子。」 *** 十六歲的年迴,人生的規畫正在起步。 而十六歲的她,開始有惱人的抉擇。自去年及笄之後,女孩兒自然而然的面臨了婚配的壓力,這也是元初虹最近常與母親起爭執的原因。 她一直把自己的人生想得很簡單,就是長大之後,繼承母親的工作來當一名牙婆。她有好多理想與抱負要施展;她想做一個有口皆碑的業界高手,並真正去幫助別人。有太多不肖同業總在剝削窮人,去年更爆發了欺騙一些山村少女進城工作,其實是拐人推入火坑。還有一些牙婆專門替人挑小妾,強買年輕貌美姑娘給七旬老翁當妾室的事件。她常覺得生氣,卻又無可奈何,唯一能做的便是從自身端正,讓所有想工作的人都經由她的幫助真正適得其所,而不再被拐騙壓榨。 可是元大娘硬是不肯讓她接手。從今年開始便四處打探附近適婚男子的品行身家,儼然把嫁女兒列為今後第一件要務。簡直氣壞了她。 對於母親與姊姊的爭執,元再虹一向是閃得很遠,因為幫誰都不是,最後被罵的一定是倒楣的他。 終於將所有人都安頓進了大戶人家,姊弟倆鬆了口氣,挑了家茶館歇息。元再虹才斗膽的提起自家事—— 「姊,你也知道娘是為你好,就別不開心了吧!這次回去,得向娘低頭道個不是,一切也就好啦!」 元初虹悶著頭喝她的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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