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報恩那麼難 | 上頁 下頁
四十一


  她說她想他,好想他。

  昨天有好多話想跟他說,可是她太累了,有些語無倫次,眼睛也睜不開。見到他來,她這陣子揪心難過的心情,一下子全釋放掉了,抱著他不放的同時,努力要忍睡的,卻是抵不過睡神的召喚。他不忍心,將她抱到床上,告訴她:你好好睡,我在這裡陪你,不會走。

  她這才閉上眼,可是嘴巴裡卻還喃喃不安的咕噥著:方暢,你不要走……我再也不要讓你走了……

  幹嘛要互相折磨呢?這陣子沒見她、不理她,他又好過到哪兒去?

  他猜想,要不是昨天一整天沒有她的消息,又找不到她的人,火得他沖上臺北找她,自己還能撐多久不見她?大概也不會太久吧?

  戀愛是彼此的制約,不可能獨她一個人沒見到他就失魂落魄,而他卻可逕自悠然過日子。如果是那樣,只代表他沒愛上她。因為愛情雖然很甜蜜,卻不可能談得很輕鬆。在彼此都付出感情、都對對方有那麼多的在乎後,愛情便有了重量,不會輕鬆。

  他愛她。他自己是知道的。

  不愛,就不會生氣了。

  不愛,就不會因為一天沒有她的訊息就如此著慌,因找不到她而氣急敗壞。

  不愛,就不會在現在想著:算了,反正她愛的人是他,就算她報恩報錯了人,他也不生氣了。就算她本來應該與方予昌去談一場姐弟戀的,可是卻遇上了他,也愛上了他……既是愛上了他,那他就不計較了。

  「嗯……」原本沉睡的佳人發出了輕輕的嚶嚀聲,像是要醒了。

  他等待著。

  就見她微微皺了下眉頭,眼睛不知怎地緊閉,不願張開,雙手卻牢牢的圈住他的腰。醒了,卻不願睜眼。

  「攸貞?」她做什麼?還想睡?還是想賴床?

  「我還在睡。」她咕噥著。

  「不,你醒了。」他低笑,手指在她臉上滑撫著。

  「我要睡!」她堅持不張開眼。

  「為什麼還要睡?」

  「因為我作了個好棒的夢。」她嘻聲一笑,面孔埋在他懷中輕磨。

  「什麼夢?中樂透?」

  「那有什麼了不起!」她輕哼。

  「還有什麼比中樂透更了不起的?」他好奇。

  「你呀!我夢到你,對我好溫柔的你。」她笑。

  「我就在你面前,你不肯張開眼看我,卻寧願去看夢中的我?嗯?」他撇撇嘴,眼神有點不善了。

  「你會對我凶,我比較喜歡夢中的……啊!」突然,她像一顆皮球般的跳了起來,並尖叫不已。

  方暢沒讓她逃開,將她壓回床上。對付她,不必用到滿清十大酷刑,只消有「一陽指」就夠她吱吱叫了。

  「啊!方暢……方暢!不要搔我的腋下……啊!哈哈哈……也、也不可以……不可以抓我的腰!啊啊——我投降、我投降!不要再搔我癢了啦!呵哈哈哈——」

  尖叫、大笑,上氣不接下氣。他們滿床滾,不肯收手的方暢終於得到報應,王攸貞開始絕地大反撲,在他身上搔來抓去,也把他搔得東躲西躲。

  最後,這場床上大混戰,無可避免的轉化成另一種糾纏……無聲而火熱的那一種。

  「我覺得報恩很難。」

  雖然說,因為報恩的烏龍導致他們吵了一架,又害她被方暢冷凍了好久,照理說她應當就把這件事忘掉,永遠不要再提起的好,省得晦氣。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說了,因為想讓他知道自己心裡的感想。

  今天她一下班就到大眾食堂報到。難得的今天方暢沒有下臺中,他還是沒忙完台中那邊的事,不過他現在會留許多時間陪她,不再讓她一個人老是孤伶伶的在臺北想念他。

  他們晚上要去吃飯,方暢說他約了一些人要給她認識。飯局約在七點,而現在才五點半多,他們有一點時間可以獨處,她喜歡這樣。

  「哦?」方暢沒發表什麼個人見解,只是這麼應著。他正在做日式蛋捲,想先給她墊墊胃。

  她走到爐臺邊看他做蛋捲;他做得好漂亮,香味更是迷人,激得她口水直冒,好想快點吃到。

  「我常常在想,一直都在想,要怎樣去報恩。可是我發現,除非恩人一家子陷入五窮六絕的慘況,不然像我們是不可能有機會去回報人家什麼的。沒事去找一個有錢人報恩很奇怪。」

  「恩人是有錢人很好呀,給個以身相許什麼的,很方便,又可從此榮華富貴。」他涼哼。

  「哎呀!小心眼!」她輕捶他肩膀一記。「方予昌又不是你,我以身相許什麼呀!哪一個女人會這麼笨,許身給一個不愛的男人報恩?何況我的收入很好,不需要去嫁有錢人日子就很好過了。」

  他斜睨了她一眼,嘴巴還是抿著,不過眼神好多了。她湊上前去給他一個吻,把他下垂的嘴角吻化。才又接著說道:「我不喜歡背負著別人恩情的感覺,很想回報一些什麼給人家的。可是,我想,好心人當然大多是有好報的。一對這麼善良的夫妻,人生是不可能過得太痛苦的。我不能因為想完成自己報恩的心願就去希望他們生活困難,而且,他們夫妻幫助過的人那麼多,一定也有很多人想盡己所能回報他們︼些什麼的,也輪不到我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人出手幫忙。所以,報恩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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