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愛我不必太癡心 | 上頁 下頁
三〇


  好吧,那用另一種方式問:

  「當初為什麼點召我?」夠「尊重」他了吧?給足了十全的面子了吧!

  他俐落地將車子滑下交流道。在第一個紅燈路口停下來面對台北市必然的塞車,也讓他得以回答我;時間多得很。

  「妳的某些神情很特別。」他壓下車窗,燃起一根煙,側著面孔看我。「除了嬌媚之外,在無人注意時,妳像在玩弄妳周邊的一切,以一種置身事外的看戲姿態看別人表演;就這一點,使得妳散發的氣質異於其他女子,花瓶女也好,清純女也行,妳就硬是不同。其實妳的容貌不是特別出色,但妳吸引人。」

  「那麼,既然說好要分手,又何必反悔?」

  可能是踩到他不願表白的敏感處,他一手將煙捻熄,車子開始在車陣中蠕動而行。

  「我說過,我需要弄明白。也許真的是我還沒厭倦妳。如果妳真的是個好情人,就別再在我面前上濃妝,將頭髮吹得像鐵絲。」說完,伸手撥弄我的頭髮。

  「為什麼我非得配合你,給你時間去討厭我呢?」

  「妳別無選擇。」他微笑:「妳聰明得知道自己身分的輕重,在恩客面前妳沒有自尊與自我。如果要講清高,妳就不會讓我用錢收買。」

  這是最現實的一點。我歎息而笑,我的老天,這個男人不哄女人之餘也不容我這種女人去清高自負。在金錢代表一切的兩性遊戲中,就什麼也不必談了。

  所以他占盡優勢。誰叫我去強惹他呢?

  想來,說清楚時,他一點也不含糊;這男人無情且犀利。

  可能我再度涉入的,是更高層次的戰鬥;既然出國不成,那就來玩個徹底吧!

  只是會有怎樣的結局,我就不知道了。

  ***

  我並不反對他強要我住到他的地方,並且堅持不讓我住回我的小窩;他以為我的公寓是前任恩客的贈予。一直以憎惡的眼光去看待。他載我回他的公寓,同時也將公寓贈予我名下。

  也許在他人看來是值得艷羨的,瞧,才區區幾個月的服侍,居然賺來一層近五十坪的華麗公寓。但我看到的是更深的義意——他是個有潔僻的男人;這個公寓一旦讓我或其他女人住下來了,他就不要。嫌髒。

  正式同居對他或他的社交圈而言可真是大事。樓大少從不與女人共居一處的,並且他同時與許多女人來往,此刻卻與據傳已下堂的「前女友」死灰復燃,並且同居,這是何等的大新聞啊!

  也不過三天,我就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真不知道我該不該自動在台北市遊行一周,讓人一飽其好奇心,免得有人千方百計要來拜訪我。

  當然我不會笨得再回到樓氏工作。我做起了一般情婦該做的事:花錢、閒晃。

  但那種好日子並沒有過太久,我那些異母兄長們居然一個個找上我,我才知道了一件大事;這件大事讓我有可能在成為富婆之前先遭人暗殺。

  我說過,我父親的那些妻子們都很厲害,委身於他那麼多年,為的還不是財產。那麼,如果老頭的意願是將百分之五十的財富丟給我,其他才讓他人均分,誰會服氣?理所當然,我就該死了。

  我不急著跳腳回南部找老父理論,我想他老人家正吃得很撐地等我回去,暫時沒空理他;反正也許多年沒看到那些不算家人的家人了,讓他們一個一個來看我,倒是挺不錯的。

  當大哥鍾曉雲、大弟鍾峻亭先後找過我之後,第三個找上我的居然是父親的小妾。才三十歲的馮詩茹抱著她才五歲的兒子鍾峴孺來看我。

  比較好笑的是她說我賤,堂堂一個大小姐去當人家的情婦任人玩弄。

  比起前半小時的漫不經心,為她這幾句嘲笑,我才提起精神與她應對。我是有個富翁父親,但那又如何?與我當人情婦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而且在她也是別人情婦的前提下。她以為她可以站在什麼高貴的立場笑罵我?

  人哪,一向只對自己寬容,對他人嚴苛。

  馮詩茹見到我終於正視她,便揚起笑容,端起咖啡啜飲,一派優雅。比較不搭調的是身邊黏著一個五歲大的兒子,想要高高在上不太可能。我就看到她名貴的凡賽斯洋裝的裙側已被她的兒子玩出了污手印,看來極為狼狽;為人母之後,似乎部喪失了穿白色衣棠的權利。

  「也難怪紹正要將百分之五十的財產給妳,在我們南部,像妳這種不知羞恥的女人,根本沒人要,有了大筆嫁妝,人家也許會勉強看在錢的分上娶妳。也不知道妳在想什麼,讓人白玩,比妳母親笨多了。」馮詩茹又尖酸地開火於我。

  我撐著下巴,不予置評,沒有費力提醒她,她所罵出來的話對她適用得很。可悲啊,這個美麗而艷光四射的女人,其智商大概是父親所有妻妾中最低的一個,居然沒事上台北罵罵我也快活。罵了我對財產的增減並沒有關係,她搞錯了方向,只想逞眼前的威風,沒有太好的頭腦,這種情婦養起來才好玩吧!我幾乎可以理解父親的想法,他之前的女人都太厲害、太聰明,想玩女人最好不要挑上有腦袋的才不會給自己惹心煩。老爸終於搞清楚規則了,有進步;女人對他而言若只是生理上的發洩與虛榮心上的滿足,就不該要求太多,有肉體就夠了。

  其實我是太無聊了,才會前來赴她的約,順便比較一下我當情婦失職的原因。馮詩茹的條件是標準情婦的料,得意洋洋、金光閃閃、自命不凡、拜金如命、尖刻無禮,然後不知自己有幾兩重。

  真是扼腕,許多特質沒有學好,才會教樓逢棠看出破綻,死抓著不放!我想我是有些懶散,才會在某些時候沒有盡職地發揮情婦本色。

  「妳說話呀!」自言自語久了的女人也需要偶爾的回應配合一下。

  我懶懶地問:

  「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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