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愛我不必太癡心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跟我走,咱們非立即談一談不可。」父親臉色有些青,抓住我的手直要往樓下走。

  好吧,我投降。誰叫他正好是我父親呢?

  不料,在接近樓梯扶手時,身後一隻有力的手掌抓住我的左手,竟是樓逢棠!

  我怔怔地看著臉色鐵青的他,以及他身後那群因他突兀舉措而走出包廂的人們;每個人的面貌都茫然而尷尬。

  他瞪著我,我看著他,訝異他竟然在眾人面前抓住我。沒有出聲、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

  「咦!鐘老?您不是鐘老嗎?怎麼上臺北了也不知會我一聲,好讓小弟做東一番。」

  最先開口的是一名五十出頭的男子,面孔有三分神似樓逢棠,笑意吟吟地打破僵局,直伸手向我父親握手。

  「樓董事長?久違了。」父親黝黑的面皮上有一層狼狽的紅,連忙放開我,伸手去握住樓董事長的手。

  原來這男人是樓公子的父親,左手被箝制住的疼痛不容許我忽略掉面前冒火的男人。我看向他。似笑非笑地由他肩頭看到他身後一名美貌的女子。

  「相親愉快嗎?怎麼一副吃人的表情?敢情是那位閨秀沒有服侍得你身心愉悅?」

  「住口!」他咬牙道。

  「逢棠,這——」一名中年發福、面貌圓潤的婦人也走過來,一頭霧水地叫著樓公子,順便也對我的裝扮不敢領教,只是尷尬地對我頷首,不知如何招呼才不失禮。

  我想這中年婦女是他母親,看得出來年輕時想必十分美,所以才會有這麼俊美的兒子,有十足風流的本錢。

  我倒是很樂意把一切弄得更混亂,嬌滴滴地開口:「您是伯母吧?我叫任穎,是逢棠的同——」

  「穎兒!」先是父親喝住我,然後樓公子的表情也很可怕,讓我沒有說出更多嚇人的話。保命要緊。

  「鐘老,這位是?」樓董事長很有禮地詢問,企圖圓一下僵冷的場面。

  不待我開口插話,父親先下手為強道:「讓您見笑了,這是小女,叫任穎。很任性的女娃兒,我正要帶回家好好管教哩。」

  我感覺到我的左手快要化為碎片了,真是一團亂呀!

  要命。

  眼前我只看到樓逢棠一雙火眼金睛正向我發出淬毒的箭。可奇怪了,我是南部大財主的女兒又如何?值得他噴火嗎?他憑什麼生氣?

  要命,而我居然有一點擔心,搞不好我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我真的有這種可怕的預感。

  §第七章

  面對事實是我唯一被允許做的事。回到公寓已是午夜十二點之後的事了。

  如果說,先前在餐廳逮到我的父親是氣急敗壞的;那麼晚餐過後他笑著離去則代表他滿意事情出乎意料之外的進展。可想而知,我的心情會陰霾到什麼地步。我知道父親在打什麼算盤!那只老狐狸根本刻意以財大氣粗的方式「暗示」了聯姻的希望。

  幸好,會有這種希望的只有他一個人。我相信我今天出場的妖女扮相,正常一點的家長,以及甚至是沒有門戶之見的窮家長們,斷然也會將我打入拒絕往來戶之中。我是不是有錢人的千金,不重要,樓氏夫婦有禮的笑容下,其抗拒意味可濃了,可見我今天化妝得多麼成功。

  也因為招惹了樓氏夫婦徹底的厭惡,所以樓公子可怕的面孔一路鐵青夾灰,怒氣已到了個臨界點,只待爆發的時刻來臨,總而言之——我終究要完蛋。

  瞧!多麼巧妙的連環效應啊!我先惹到父親,然後父親決心嫁掉我似的去惹樓氏夫婦,點明同居事實,要樓家負責任,然後樓氏夫妻責難兒子的沒眼光,最後樓公子只好找始作俑者——我,來狠狠捏死。

  不過,我還是認為樓逢棠沒資格對我生氣。

  清洗過後,回復一身清爽無偽,坐在床尾的樓逢棠依然保持僵硬的姿勢,幾乎成了一尊化石。

  我從未見識過他形於外的怒氣,曾經我惹到他不快時,他會推開我轉身走掉,或者偶爾吻我,再丟下我,他這種自製力優先於一切的性格令我放心。常聽到有些女子被同居男友揍得遍體鱗傷,求助無門;至少樓棠逢有一流的自製力致使他不會以忿怒為藉口去揍人。老實說我很佩服他這點。

  明知道他有話要談,不談清楚不可能允許我上床會周公,但我並不想呆呆地去引爆他的怒火燃線,要不,他就自己開口,否則我斗膽當做沒那回事,索性睡我自己的。

  正要悄悄拉開被子躺上床。他背對著我,伸手壓住薄被,淡道:「別想逃,我們勢必得說清楚。」

  我曲膝以雙手環抱,坐在床頭,看他背影:「好吧,反正明天要上班的是你。我多的是時間補眠。」

  他緩緩轉身正對我,顯然已厘清他要問的問題了。

  「首先,我要知道為何你突然成了一名大地主的女兒?」

  「我是庶出,沒什麼好說的。我並不姓鐘。」虧我父親居然沾沾自喜地介紹我叫「任」穎,是他「鐘」家唯一的女兒。好面子的他,竟然不怕見笑他人;老實說我還真是訝異極了。

  他伸手扯松領帶,像是要讓自己鬆口氣一些,卻終究找不到合宜的舒適,索性一把扯了下來,將領帶丟在床被上。

  我伸手觸到領帶的一端,像拔河似的一吋一吋拉過來,纏在手上把玩,卻被他伸手抓住末端,一使勁,我人已飛撲向他,讓他牢牢地摟住。

  「我只是你的遊戲,對不對?」他咬牙問出。顯而易見,這一點嚴重挫傷他男性自尊;在知曉我所有背景之後,益加令他不能忍受。他根本早知道這是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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