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愛我不必太癡心 | 上頁 下頁


  樓下傳來電鈴聲,我與母親一同下去。在僅剩的一點獨處時間,母親摟著我道:

  「女兒。千萬要讓自己快樂,路是那麼多條,而我們卻只有一個身子去走。喪失許多機會成本是必然。但妳只須要選擇最得妳心的路去走就行了。」

  「我知道。」我應著。一顆心已飛到樓下,想看看母親推薦的處男是否出色,我只想多一些有利於我的條件去投入樓逢棠的愛情遊戲中。

  我是一名不願敗的女鬥士。

  ***

  應寬懷就是母親口中的上佳人選。唉,可惜我沒有與他上床。

  不是他看不上我,也不是我看不上他。事實上他與「二愣子」的頭銜有著十萬八千里的距離。以一個畫匠而言,他算是箇中佼佼者,加上身材修長,不算英俊的面孔有一種介於斯文與狂狷間的氣質,很是吸引人;可是,他灼熱的情懷只宜泄在我母親身上。他竟是狂戀著、暗戀著我的母親,才使他目前二十八的年紀,依然沒碰過女人;理所當然,他是死也不會碰我的,不過我們相當投緣。

  愛屋及烏之下,應寬懷在母親回台中後相當地關照我,我也無可無不可地與他成為朋友。反正他算是挺有魅力的男人。此時,我必須多由一些異性朋友身上去了解男人的看法,否則面對我的新遊戲,只怕稍有不慎,我就會死得很慘;樓逢棠不好惹。

  這日下班,他邀我到他家吃飯;反正順路不麻煩,我便過去了。

  看到他的作品後,倒是令我有點惋惜。這人是才華洋溢的,卻為了配合母親的計劃而去畫一些討喜的作品。上回在別墅看畫,只覺得精緻美麗,無一瑕疵,但充滿了匠氣。中國傳統繪畫中。就屬工筆晝最為精緻、富麗堂皇,但因不易學習,反而少人投入其中,可是畫作的價碼向來高,母親相中了這種市場,決心栽培應寬懷為工筆畫家。就我所知,工筆畫不管畫得如何出神入化,也只會被稱為「匠心獨具」。因為太寫實、太精緻,注重描繪功力,其評價反不如各種雜七雜八混成莫名其妙圖案的抽象印象畫。畫壇其實也挺令人不解那一套標準的應用法。

  應寬懷的水墨畫會令人感到一種孤獨中見祥和的氣氛,我想,那就是所謂的境界了吧!但母親竟是不讓他在這方面示人,為什麼?下回見到母親一定要問一問。

  「你的畫有席德進的風格。」我站在一幅晝前說著。

  應寬懷端出一大盤義大利麵與一鍋海鮮奶油濃湯,放在飯桌上才走過來,微微一笑:

  「這一幅是四年前畫的,那時學水墨晝,便臨摹了席德進的一幅『海山相照』,然後改造成這一幅。」他看向我:「眼光不錯,怎麼沒有承老師的理念當個畫家呢?」

  「我討厭弄髒手,只想坐享其成地欣賞。」

  他定定凝視我好一會。

  我伸手在他眼前招動著:

  「別找了,我身上沒有我媽的氣質,相貌也只像五分而已。」

  他歎口氣,拉我到飯桌旁坐定,替我夾麵舀湯。

  我雙手撐著下巴,逗他:

  「我不美嗎?」

  「相當美。」

  「有人說我比我媽更美。」

  他點頭,口氣有點陰鬱:

  「想必令尊儀表不凡。」

  我大笑,逗這個人太容易了。我真的無法想像一個二十八歲的男人會心儀上四十八歲的「老」女人。是的,我的母親依然有著風情嫵媚,但歲月的痕跡仍是不留情地刻劃在她臉上,怎麼還會有人不長眼地戀上呢?而且一栽進去就是七年,真是浪費光陰呀!而且注定不會有回報。

  「吃吧,希望合妳胃口。」

  我接過麵,很捧場地吃著。很快吃完一碗,讓他添麵時的空檔,我問:

  「一個男人如果想逢場作戲,發洩自己的生理需要,那麼他們會希望找什麼樣的女人玩?」

  他奇怪地盯著我,然後以藝術家特有的犀利眼光看了我一會才道:

  「妳真的想玩火?」

  老實說,星期日那次初見面我嚇到他了;打一照面就問他要不要與我上床,解決我的困擾。後來他死命拒絕之餘也好奇我會那麼做的原因。我只告訴他對「處女」身分感到沒意思而已;看來今晚他是不想被敷衍了,有一種打破砂禍問到底的決心。

  「怎麼算是玩火呢?生命是這麼短暫又寶貴,我怎能虛耗在循規蹈矩、渾渾噩噩中?你們藝術家不是比一般人更離經叛道嗎?怎麼會以為我的行為不妥?」

  「只要你真的明白自己在作什麼,並且真正地去享受過程,而不會被遊戲傷害到。」他搖頭:「妳要夠冷血才行,但妳並不。」

  我揚起眉,

  「喲,這麼快就了解我了?我真是透明呀!」不向別人辯論自己是我的行事方式,因此對於他的說法,我沒有抗辯的心思,只是淡笑。這個人太輕易去對人投注關心了。難怪會隨便去拋擲一份感情。

  但身為藝術家。在性格上必然要有其執拗與狂狷的脾性,才能奠定自己創作的特色與方向,所以我不當畫家嘛!生命在過程中輕易去定位方向、心性,那豈不是無趣?

  我依然堅持我剛才的問題:

  「回答我吧。讓我確定一下。」

  他擱下筷子,手指搖著下巴,想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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