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愛你的十個理由 | 上頁 下頁
三三


  如果「真正」的愛情需要男方有一點霸道強勢,那為什麼她只對高開熹的糾纏感到疲憊與厭惡,卻無絲毫欣喜?她已太習慣被尊重如對等的人種,即使標明為互相擁有,並不因此而喪失了獨立自主的基本人權。

  「我希望你不是以為我在欲擒故縱。」羅紅輕淡的開口。真正是受不了他的干擾,不得不對他再次明說。

  「不,我知道妳生性冷淡,我就是喜歡妳這樣。」高開熹大喜過望,冷淡的學姊終於理他了。

  「你把自己的喜歡建立在別人的不便之上,一點也不會覺得愧疚嗎?」她口氣中有絲挫敗,不樂見他臉上有著太強烈的希冀。

  「追求不就是把不喜歡變成喜歡嗎?我打聽過了,當初范講師也經歷過妳的冷淡,才漸漸打動妳的芳心的,他不過是個溫吞的人罷了,要是我,才不會暗戀了一個人兩年才追求,要嘛就鎖定目標,要嘛就放棄,他猶豫了兩年算什麼?何況我聽說過了,他的名聲不太好,日本那邊的親人又排華得緊,妳何苦在明知前景不看好的情況之去對他下感情。如果妳因為我小妳一歲就否定我是不公平的!」高開熹是個行動力強且不輕言放棄的人,所以他不認為范群的溫吞是體貼。

  羅紅微微訝異於高開熹輕易去評判一個他其實並不了解的人。他似乎不認為介入一份穩定的感情有什麼不對,單方面的認為自己比另一人適合她,於是便介入了,不管她的觀感如何,也不認為他該對范群感到抱歉。

  感情也許沒有所謂的先來後到之別,但先決條件是當別人已算是兩情相悅時,「後到」的那一位應當禮貌些退開去的。

  不能因為後到的這個人有魅力、有活力,相貌出色又是——又是台灣人,於是她就該移情別戀。

  她不會因為困難而去捨棄一段感情,更不會因為方便就去接受一份感情。

  二十歲的年紀很難去想像遠嫁異地的心情。好吧,即便遠嫁日本是一種「出走」,那由娘家嫁至婆家——不管在台北還是屏東,何嘗不是一種出走?

  不禁想到了老師指定閱讀的言情小說,張小嫻透過女主角所說的一句話,大概是這樣的: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分隔兩地不能相見,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天涯與咫尺,相距於「愛」的感受。

  他愛范群嗎?她不知道。但她非常討厭有人想來介入他們之間。

  她愛范群吧?否則不會開始患得患失,為著前些日子與他親人那一次見面的奇詭氣氛而耿耿於懷。

  「羅紅,試著接受我好嗎?我會比范群更愛妳的,至少我不會像范群一樣,明知道有人在追求他的女友,卻沒膽找我放話。如果妳是我的女朋友,我會讓全天下的人知道我珍愛妳如性命。讓那些有企圖的男人不敢接近妳,自慚於比不上我對妳的狂熱。」

  十九歲與二十八歲的男人,差別不見得在外貌,而是在成熟度吧?

  羅紅有點理解了,一直以為二十歲的自己尚不懂情,不料十九歲的少年更糟,將獨占欲當成是愛情的一極。她想高開熹一定搞不清楚喜歡一個人與喜歡一件物品(例如他的重型機車)有何不同。

  「愛情如果只能給女方呵疼而不能給自由,我懷疑能把『幸福』定位在哪裡。」她搖頭。「高學弟,你其實不愛我,只是認得我的方式讓你有命中注定的錯覺。我想你並不知通常有很多人走在那條路上被球打中,你不該幻想得太唯美。」

  高開熹臉色脹紅,聲音大了些:

  「我真的喜歡妳,別把我當小孩子訓話!」

  是小孩子沒錯呀。

  「是羅紅小姐嗎?」一輛停在她身側不遠處已許久的房車內,突然走出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對羅紅問著。

  羅紅與高開熹俱是一怔。

  「你是誰?有什麼事。」羅紅不習慣回答陌生人的話,便給了高開熹自作主張探問的機會。

  男子頗有深意的看著他們,才又道:

  「我家老爺想請羅小姐喝一杯茶,請跟我來。」

  「如果我這個追求者都請不動她,你以為陌生人如你可以請得動她嗎?少來故作神秘,直接報上名來吧。」高開熹畢竟出身於小富之家,又在野獸叢林般的台灣活了十九個年頭,自小最先被教育的是「小心陌生人」、「不可以跟拿糖的壞叔叔走」、「不認識的人,死也不可以上他們的車」。

  這時公車也過來了,羅紅招手,感念高開熹的代為出頭,於是道:

  「謝謝,再見。」

  「我真的很喜歡妳!我喜歡妳的沉靜、妳的優雅、妳的古典氣質,還有很多很多——」約不到佳人,眼見她要上公車了,高開熹索性大聲說著原本約到她後要說的話。不過羅紅不理他,他仍是熱情的以「我愛妳」三個字劃下句點。

  羅紅回眸表示無奈,不意被房車內一雙矍鑠的銳眼瞪震了心神,那面孔——正是貼在范群的家族相本中,被寫著「爺爺」那一欄的人嗎?

  上了公車坐定,心頭已然罩來烏雲。

  她想,平靜的日子不會太多了。

  ***

  范群一走出教室,便看到了高開熹抱著一顆籃球在等他,令他有一絲訝異,由於圍在他身邊問問題的女學生很多,讓他一時之間沒法想太多。

  「老師,這個句型怎麼結構的?——」

  「先生,我們來練習日話會話好嗎?——」

  一群女子嘰嘰喳喳的以中日文夾雜圍住已下班(下課)的年輕老師,個個花枝招展的,簡直當教室是選美堂。尤其以自稱系花的張千寶最誇張。

  除非范群有辦法溜得快,否則當他被學生圍住時,必得一一解惑完後才得以走入,為人師的使命感讓他從不推開有疑問的學生佯稱有事沒空,自然淪落得花名在外、女學生巴得更緊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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