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愛你的十個理由 | 上頁 下頁
二十


  很難明確去回應這種話,因為她只感覺到範群止乎禮的友誼,雖你大家都說他喜歡她,但她感受到的仍沒有那麼深刻。

  這時,又一群用餐的學子湧入餐廳,有點喧嘩,令她倆不由自主的看了過去。一群少女正圍著一名男子笑著,而那名男子,正是範群,嘰嘰呱呱的日語教人聽不出他們在說什麼。

  羅紅看了良久,不禁疑惑著他從容的行止,與他相識近一個月,他已漸漸不會在她面前出糗,慌張的神情也因漸漸熟悉而趨於鎮定,但有時不免仍會表現出呆滯的眼光——一如他常盯著她出神;她以為他是那種面對女性時會表現得很羞澀的男人。不過此刻看他在眾女子環繞下依然自在,想來她是料錯了。

  但她真的不明白這種不同是為什麼。

  ***

  平常他都是直接送她回家的,但今天並不。範群將車子駛進一幢大樓的停車場,才對她道:「願意上去坐一下嗎?」

  「你住的地方?」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好?羅紅看著他,總覺得他眉宇間的陽光被鬱氣占住。

  他點頭。

  「我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與你聊一聊,離學校最近的地方就是我的住處。可以嗎?」

  她點頭,只是疑惑他要與她聊什麼。

  他住在五樓,一間約莫三十坪的公寓,兩房一廳的格局讓空間顯得寬敞。坪數頗大的臥房內,以一面頂到大花板的書牆區隔出一方工作空間,電腦、書桌等一應俱全,站在玄關處,便可把整間屋子的建構看得明白。他的公寓屬開放性的設計,三面採光使得這種開放性設計更顯明亮,與他的人很像,坦誠且爽朗,卻也有著沉蘊的氣質。

  她坐在淺藍色的沙發上,範群已端來點心與熱茶,與她隔著茶兒對望。

  他沒開口,她也就低頭啜飲起清茶。總覺得他的表情有絲凝重,像在生氣,又像是在心煩。這種情緒是逐漸累積的,三、四天以來他的笑容漸漸少了,她不是不知道的。如果說朋友有互相安慰的義務,那也得讓她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一個人。

  範群是她的第一個朋友,許多經驗的累積都來自他的授予,她不如道該怎麼做,只能等他開口。

  「這星期學校來了一些日本大學生,主要是來做友誼交流,你知道我們學校與日本亞細亞大學結為姊妹校,常會互相派學生往來,系主任派我招待他們,所以我近來在忙他們的事。」範群耙了耙頭髮,有點沒頭沒尾的說了起來,即使明白羅紅根本不需要他交代行蹤。也——不在意,但他就是想對她說,想讓她明白自己不是外人所傳的左右逢源、好不風流快活。

  「羅紅,有關於我的流言,你聽了有什麼想法?」他矛盾的看向她,希望她在意,又希望她不在意。

  羅紅搖頭。

  「我沒聽過什麼流言。」

  是呀,她是個安靜的人,同學間不熟的,就不會硬挨過來說小道消息,但——她看過他與一大群女生走在一起不是嗎?而且還好幾次。為什麼她連基本的好奇心都沒有?就算她完全不喜歡他,總還有朋友之誼吧?

  「那對於看到的呢?看到我與女孩子走在一起,你會覺得我很花心嗎?」

  「你沒有女朋友。」她說著:「與一大群男孩或女孩走在一起並不能被指責為花心或什麼的,何況你沒有妨害風化的行為,你為什麼要給自己定罪呢?」他的表情太凝重,她覺得他似乎過於小題大作。

  「我擔心你誤解。以往我不在乎外人給我什麼評價。」他不知該對她的淡然高興或沮喪,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想要強求什麼——不,其實他是明白的。他希望她能對他有多一點的注意、多一點的在乎,比朋友之情更多一些、再多一些——

  可是冀求的心口有個無底洞,唯一能填滿的只有她回報以愛。一直以來他都是知道的。

  「朋友間不就是要互相信任嗎?我為什麼要誤解你?」羅紅察覺到這居然是他數日來悶悶不樂的原因後,雙眉揚了起來。這個成熟的男人是在鬧情緒嗎?文質彬彬、好脾氣的男人也會有這麼一面嗎?

  「我應該感謝你對我的信心。」他苦笑。

  「你想要我怎麼反應?」似乎她的態度令他不悅。

  「這樣就很好了,不要管我怎麼想。」

  「可是你的眼神不是這麼希望吧?幾乎像是失望。」她對讀取別人眼色有較佳的解析力,來自小時候的經驗。

  「你應該明白告訴我你怎麼想,我才知道要怎麼做。我們是朋友,不是嗎?」當她不笑時,他總會想法子逗她笑;當她不開口時,他會努力找話題讓她開口回應,現在他苦悶了,她也想這麼做,只不過面對他的沉默,她無從安慰起。

  「我對你——」他柔柔的凝視她,「有著不只是朋友的非分之想。」

  她怔住,茶杯舉了一半,不知該喝好還是放回桌子上的好。他直接言明瞭情意,令她備感無措。是聽過不少次由旁人轉述他「可能」在喜歡她的事,只是沒料到他會在她面前說出口。

  「我們是朋友——」她囁嚅的說著。

  「我以為我可以克制自己滿足于當朋友。」他搖頭。「可是我做不到,尤其在愈來愈瞭解你之後。」

  「那——該怎麼辦呢?」她放下茶杯,突然坐不住的起身,避開他灼熱的目光。她眼中斯文的男人突然變得充滿侵略性,沒有肢體上的行動,卻用眼神令她不安,像要對她索取什麼似的。

  「你不必做什麼,只要知道了就好,其實——」他歎氣。「我不該造成你的困擾的。如果我能一本初衷,安於默默看著你就好,你現在應該仍然是不認得我的。只是我忍不住,然後許多的巧合意外,讓我們成了朋友,我很高興,只是感情無法控制在理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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