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愛你的十個理由 | 上頁 下頁


  她這位中日混血兒的表哥呢,長得是一表人才,斯文且高大,在酷男冰男日漸失寵的現代,這種平易近人又斯文帥氣的男人當下成了搶手貨。所以不必太意外何以他身邊總是圍著一堆女人,以柔弱的姿態近他身,名為需要幫助,實則覬覦這名年輕講師的「女友」寶座。

  日本男人的大男人主義呢,大抵上只會栽培出兩種:一種屬絕大多數,既自大又自負又狂妄,自命不凡得將女人當成糞土,把自己當成人類界第一等生物,而女人全是奴級的次貨。(據說她的姨丈在婚前正是這種男人,最後陣亡於外柔內剛的阿姨手中,死得心甘情願。)

  另一種呢,可以說是新好男人了,他們的大男人性格是被教育成「大丈夫當以守護弱女子為職志」的那一種。舉凡粗重、低下、費力氣之事,皆是男人務必代為包辦服務、不得讓弱女子陷於無助之中——她的表哥正是這一種人。

  這個時代的女人聰明多了,捕獲這種溫文有禮的男人來當丈夫,好過去對一張冰塊酷男臉自討沒趣。所以范群身邊永遠有一群女人。這一點很容易帶給人「花心」的誤解。

  其實他對任何人都平等待之,溫文有禮且樂於助人,不曾對任何一名女子有過逾越。可能是太有風度了,讓許多妄想症嚴重的女人全以他的女友自居,並對其他相同抱此目的女子大肆口誅筆伐明爭暗鬥,讓全校師生一致認定日文系講師範群是顆徹頭徹尾的花心大蘿蔔。

  這些傳聞他一向是不在意的。只要自己行得正、做得直、不愧己心就可以。但自從他乍然被雷劈中一般狂戀上中文系的冰山羅紅之後,從此便失魂落魄了起來。

  不敢前去向心儀女子表白倒不是說怕被冰山凍傷,而是察覺到了自己的風流居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大有名;以及,曾聽羅紅的班導說過,羅紅最討厭日本人。

  當下,五雷齊來轟頂,颳風下雨也不缺,連最後一絲妄想也不敢殘存在體內。

  也之所以,秋晏染便倒楣的成了表哥唯一的苦水傾倒處。誰叫她是他在臺灣唯一年紀相近且合得來的親人。范群有許多朋友,但因為他一向扮演傾聽者的角色,並不習慣變換角色改成訴說的一方。

  可憐哦,這麼意氣風發的一個男人。

  「外貌常是驚豔的來處。」她搔搔頭,忍不住道:「所以美女永遠吃香。」

  「除了外表,當然還有其他的,我著迷於她的冷淡,她的冷淡使得她兩年來沒有追求者敢近她身。我一方面高興,一方面相同于其他男人的不敢接近她半步。」範群無力的反駁。

  「好吧,那麼如果今天羅紅生了張麻子臉禿頭外加ET相,你以為她的冰山氣質會讓你心動幾分?你們日文系的版本麗子那塊冰山怎麼就不會讓你有五雷轟頂的感覺?」版本日本婆長著一張酸梅超人臉,終年不笑,怪裡怪氣,年方四十,卻穿得像八十歲。之可怕的一個女人,氣質夠特殊吧?性情夠冷淡吧?

  范群不得不承認表妹的話切中了要點。不管男人如何否認對外貌的重視,終究乍遇的第一眼,便是取決於外表的姣好與否,決定心湖波湧的程度。

  小秋講話向來直率,而直率中所含著的刺,每每正中紅心。是的,如果羅紅一點也不美,甚至不是正值青春年華,那他不可能會輕易丟心,並且一丟就是兩年。

  「小秋,我該帶著遺憾回日本嗎?」

  「最好是。」她點頭。「單戀畢竟是你自己的事,何況你都快回去了,何必被是為了成全自己的癡心,而去造成別人的困擾?你告白完了,拍拍屁股走人,為自己劃了一個完美的句點,但她怎麼辦?莫名其妙的被個花花講師告白,然後像被開玩笑似的從此以後沒了下文,活似遇到一個瘋子,既然註定沒結局,何必在別人的心中開啟一個序幕?」

  「我並不花,我從不玩弄感情,我對她們都沒有失禮的舉動。」範群低吼出控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花名竟遠播成這樣。

  對男人而言,博得花名不至於造成別人多負面的評價,當然實質上的傷害也就不會有;可是,一旦名譽及性情成了他追求心儀女子的阻力之後,這一口被冤屈的鬱氣便再也怎麼都吞不下去,明明他不是花心的人,卻有那樣眾所皆知的名聲。

  而這名,正巧犯了心儀女子的大忌之一——

  羅紅討厭用情不專的人。

  那真正是叫死不瞑目呀。

  沉湎於自憐的灰色調中,無視周遭秋色滿庭,落葉紛妍,只看著他足下的灰黑小羊皮休閒鞋,輝映著自己的灰頭土臉,唉——

  「表哥,今天早上羅紅有課嗎?」突然,秋晏染抵了抵兄長的手臂,而她的目光對左側方的某一點專注了起來。

  「沒,她下午二、三堂有『聲韻學』,其他時間都沒課。」每學期他都會在第一時間汙來一張羅紅的選課表,搞不好比她還清楚上課時間。

  「那她怎麼來學校?咦?那個笑得像白癡的男人是她男朋友嗎?」

  範群火速跳起身。扭頭看向校門處。三秒後表情由凝重轉為笑意滿盈:「她怎麼來了?那是她三哥,他們羅家的突變種,你最不屑的爛好人,叫羅紹。」

  「喔,那你今天真的是賺到了,快去感謝你的神吧,讓你得到這個意外的驚喜。」秋晏染揮揮手,準備上課去也。

  直到心上人陪著兄長往工學館的方向消失後,範群才對表妹的背影說:「我希望能有一個管道可以傳達我的思慕,即使羅紅永遠不知道。」

  約莫走了十步遠,秋晏染才回過身,歎出悠然長氣:「隨你,不過那個『管道』應該不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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