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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他們說話的聲音極低,我幾乎把耳朵全部豎起來,也沒辦法聽到什麼具體的消息。

  駱伯伯最終拒絕了母親留他下來吃午飯的邀請,臨走時一再地握著父親的手,“老陸,那真的要拜託你了!這件事要是你能幫我一把……”那神情極其懇切,眼中甚至隱隱有淚光,與我記憶中豪爽的駱伯伯相去甚遠。

  父親點頭,拍拍他的肩,“兄弟家就不要說這些了,能幫的我儘量幫,有個好結果當然最好,不行的話我們再想其他辦法!你放寬心。”

  駱伯伯連連點頭,連連道謝,帶些依依不捨的神情走了。

  是什麼事呢?看父親轉身回房,甚至還蹙著眉頭,我猜想這事一定非常嚴重。

  吃午飯時,我好奇得想開口問,但又擔心父親拿“大人的事小孩子問這麼多幹嗎”為由拒絕我,好在母親開口問了。

  “駱國剛找你幫什麼忙噢,講得那麼嚴重?”母親一邊給我夾菜一邊問,“來,乖女兒,把這個雞翅膀吃了,將來展翅高飛。”

  還展翅高飛呢!我就沒見過哪家的雞飛起來過。不過可不是和母親爭論這個的時候,我的注意力集中在父親的回答上。

  父親慢條斯理地吃著,他一向就是這個性格,旁人急得要死的事,他總會不緊不慢地來。過了一會兒,在我等得快失去耐心的時候,他才慢悠悠地說:“還不是為他兒子。”

  我的心一下子猛跳起來,“他兒子?他兒子不是在當兵嗎?”

  父親點頭,“是啊,現在想考警官學校,但部隊上又不放人。而且就算參加考試也不一定錄取得上,這些事,誰說得准呢!”

  “那他找你有什麼用啊?”母親問。

  “可能是聽大哥說起我和陳征的關係吧。”父親還是那般不緊不慢的樣子。

  父親口中的大哥,正是陸元的父親,我的大伯。而那位陳征,卻是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人物。以前聽父母聊天時偶爾說起,陳征是父親當年的戰友,父親當年當兵時和陳征在一個班,好像父親還陰差陽錯救過陳征一命。逢年過節的,偶然父親也會接到陳征的電話。而一直留在部隊的陳征,據說現在已經是某軍區的司令了。

  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抵就是如此。

  母親卻開始念叨,大概意思是怨父親平常老喜歡在和人吹牛時拿這些做談資,現在倒不得不背負這麼個任務,白白欠人情賬。

  父親也不動怒,一言不發,放下碗起身的時候才說了句:“倒不見得人家會幫這個忙呢。再看吧。”

  父親雖然嘴裡這麼說著,倒還是挺認真地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我看到他晚上時已經翻出了家裡的電話本,發呆了一會兒,才拿起電話。

  我坐在沙發上貌似看電視,實際卻是偷聽他講電話。

  但父親對於求人辦事這一職業卻沒什麼心得,本就低沉的聲音因為他不好意思的心理更顯得小聲,我無法從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第二天一早,我就背著書包去了學校。要一個星期才能有消息啊!到週三下午下課後,我忍不住跑到校門外的公用電話亭打了電話回家。

  和母親閒聊了一會兒,我小心地試探,“媽,爸爸有沒有幫駱伯伯辦事?”

  母親並不疑有它,“有啊。”

  “很費事吧?”我一副同情的口氣。

  “也沒有,你陳叔叔倒是很爽快地答應幫忙了,他答應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母親說道,又問,“喂,你自己在學校要注意身體啊,別在外面亂吃東西,到時候……”

  就這麼岔開了話題,我也暗暗地放下心來。

  週五的時候,小城忽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早晨六點半左右,早操的音樂響起,我半眯著眼起床,摸索著洗臉刷牙完畢後,才和青青下樓下到一半,忽然感覺一陣搖晃。

  “咣!咣!咣!”

  好幾聲飯盒落地的聲音傳來,我扶著樓梯的欄杆和青青面面相覷,彼此的眼睛裡都透著疑問。發生什麼事了?

  樓上突如其來地傳來一陣頗似女鬼出土的淒厲尖叫:“地震了!”

  噢,原來地震了。我和青青再度對望,眼中精光一掠,撒腿就朝樓下跑開。宿舍樓頓時一片混亂,腳下卻是一片搖晃。待我和青青跑到操場上時,原本的廣播音樂已經換成了校長的聲音——

  “各位同學,各位同學,請不要驚慌,請大家迅速到操場集合。我們剛剛收到消息,由於L縣發生了地震,所以我們這裡也受到了波及,但請同學們不要驚慌……”

  校長的聲音仍舊在學校裡傳送,我們站在操場上,二月的天氣,在小城並不見得冷,然而忽然近距離地挨近死亡的感覺,生平頭一次接觸,沒有害怕也沒有好奇,只是頭腦一片空白。

  過了一會兒,腳下的大地慢慢平靜下來。大概是因為我們離震中太遠,所以沒有房塌屋倒,也沒有任何人員傷亡。不過我們對再回宿舍都有了一種恐懼。

  勉強壓抑下害怕,我們還是只能走回宿舍,畢竟要上課要吃飯,而這些所有的工具都還在宿舍。

  忘記那一天以怎樣的心情度過,很快我們就收到風聲,說是L縣的地震級數已經達到了七點零級,儘管我們相對遙遠,但也受到不小的波及,據說就我們那天早上所感受到的,也是五級以上的地震。

  “這沒什麼啦,房子不會倒的,現在的樓房一般都能抗七級左右的地震。”有同學如是說。

  說歸說,對小小的高中生而言,誰又能真正做到不怕死呢?何況如果是在地震中犧牲,那還真叫一個死得冤。

  坐在教室裡上課也是忐忑不安。學校也奇怪,就是這樣的情況,也沒有說要提前放我們回家,只是專門挪了節課來了個全校避震知識宣傳。那時儘管全國已經開始實行五天工作制,但在重點高中,老師還是發揮園丁精神,勢必要將我們這些花兒灌溉到星期六才肯放人離開。

  下了晚自習,我收拾東西一貫最慢,待回到宿舍,就看到宿舍裡的姐妹們都已經在打包被鋪,一副準備集體逃難的模樣。

  “你們……做什麼?”我捧著書,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咱們決定今晚去睡操場。”青青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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