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戲子璿 > 愛,一念之間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攜手。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可以不顧一切,只圖相偎相依的時分,依憑的是衝動也好、迷惘也罷,但在過去將近一年的歲月裡,他從來沒有這樣握過她的手。

  過去他身邊的女人都無法做到的,這樣一個年輕女孩居然做到了?

  她不甘心。

  她像瘋子般,四處搜索黎詩雨的消息,借由冷冷的批評放輕心中的失重,錯亂的天秤般,時而墜落時而高升,找不到依憑,哭笑不得。

  即使,黎詩雨的確……非等閒之輩,二十幾歲女孩該有的純真與可愛不說,難得的是那不疾不徐的穩重,面對她時,完全不像一般女孩,愛恨隨時即席揮毫,寫在臉上。但那又如何?這些本事,她也有,不是嗎?而且她篤定自己的社會歷練絕對比黎詩雨來得多。

  論成就,在外商公司任職的她,早有獨當一面的本事,人人也稱她是才貌雙全的「女強人」;只要照著她從不失准的規劃,人生終能規律攀升,連失敗的機會都微乎其微。

  可惜,大多的事都能計劃,唯獨感情,她一點也計劃不了。她讓林靖風困著她也任她困住自己,每一個夜裡她都深切明白,她的感情,已是死棋。

  但為什麼,是黎詩雨贏了這一局?

  她還是不甘心。

  「你以為,和阿風在一起,可以讓你有更好的生活?」

  「你不是調查過我嗎?能不能查到我一年收多少版稅、教課又有多少收人?夠不夠生活?」黎詩雨慢條斯理地說:「為什麼你對感情有那麼多包袱?」

  實際上,她早知道二十四歲的黎詩雨單憑一雙寫作的手所達到的成就。仔細回想,她實在不敢肯定自己在二十四歲的時候,能拿得出如此本事。

  「我只是不想把你當成對手。」終於,季詠如說出她的目的,「我寧可阿風最後選的是蕭姐姐,畢竟那是他的初戀,最傷最痛最刻骨銘心,我輸得心服口服。可是,你只不過是個女孩,我和你,明明站在同樣的基準點,為什麼阿風選的是你?」

  「你之所以痛苦、不平、委屈,都是因為你把愛情當成戰場,搞得傷痕累累,仍感受不到戀愛最單純的感覺。」黎詩雨無奈地搖搖頭,「很抱歉,我一點都不好戰,幫不了你,你得自己救自己。」

  「愛單純嗎?那今天我就不會——」

  「對不起,我的車來了,我得走了。」黎詩雨打斷了她,轉身走進剛進站的公交車,消失在季詠如眼前。

  季詠如看著遠去的公交車,不平地自問:愛情不是戰場嗎?

  愛情能不是戰場嗎?

  如果不是,心裡揮之不去的挫折感是為何而來?

  夜裡,林靖風坐在「FISH」的老座位上吞雲吐霧,任煙霧模糊視線。

  偏偏,模糊不了他不願回想的記憶。

  他下意識瞅著夾煙的右手,彷若通存有黎詩雨繊細腰肢上的通熱,卻也因為蕭憶真的再現,讓他冷不防想起,許久許久以前,它也曾在蕭憶真的肌膚上留下愛的烙印。

  火花竄出那一刻,他和蕭憶真都沒有擁抱過異性的身體,所以,他曾經一廂情願地以為,他們是彼此的初戀。他清楚記得,蕭憶真雖然沒有黎詩雨那樣纖細的腰,但雙腿非常修長,勾著他的身體時,總是奮力且瘋狂的……而她的敏感帶,是大腿內側的肌膚。

  蕭憶真對男體的強烈渴望,並不如她對自己的瞭解,只是Lesbian。

  然後,蕭憶真以棉被裹著香汗淋漓的身體,狂歡過後以一種欲仙欲死的眼神瞟著他;交錯狂亂喘息的黎詩雨,以誘惑的笑容壓在他身下,在他腦裡一再重迭、亂竄。

  愛情到底是什麼呢?

  如果身體與心都是它的容器,它們承載著,也記錄著許多,回憶也好,習慣也好,凡是存在過的,都會留下痕跡。

  蕭憶真教會他取悅女人纖細柔軟的身體,也讓他懂得利用攝影專長,討好女人貪美的心。關於愛的種種動作,在她離開之後依然存在,供他用來靠近其它女人,甚至是套用在討黎詩雨的歡心上。

  想要和黎詩雨在一起的感覺,出自于一個男人單純為一個女人的心動,或許只是一種延續:在進深淵入絕境之後,垂死的心底燃起小小渴望,盼望蕭憶真無法彌補的遺憾,由黎詩雨來完成。

  撚熄煙蒂,他按住胸口。說到底,他有沒有愛過蕭憶真或黎詩雨?關於愛情的定義與詮釋,會不會從頭到尾都只是他自我催眠的獨角戲?

  他以為他狠狠愛過,其實什麼也沒有?

  「混蛋。」杜維倫出現在他身後,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身邊坐下。

  「媽的,是你哦。」他冷哼。

  「是啊,是我。」杜維倫語帶調侃:「不是美女,讓你失望了。」

  「就不要說你對美女都沒feel。」他還是要了一個空杯子給杜維倫。

  「我不像你喔,美女只是條件之一,我還在意她是不是有大腦,和我夠不夠合。」杜維倫反問他:「你還記得你上一任女朋友是什麼樣的人?」

  「誰?」

  杜維倫倒了一杯酒,「季詠如啊,那天你喝得爛醉,好心來酒吧把你接回去,你還一直說『不是她』的可憐人。」

  「她不是我——」語未畢,他突然覺得麻煩,也疲於解釋。如果曾經待過他身邊的女人都算是「女朋友」,那麼就算吧,他不想浪費唇舌談論自己不願再想起的人。「算了算了。」

  「你對她就只有『算了』,沒別的話說?」

  「好啦,是美女,行嗎?」他敷衍著。

  「你這樣不行。」杜維倫搖搖頭,「你連對方是什麼樣的人都不記得,怎麼能再談一份『正常』的感情?」

  「我就是不記得。」他手一揮,「反正她又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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