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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秉勳見她吃得津津有味,欣然跟進,大口朝著自己的春捲咬下去,然後被嘴裡的辣味嗆到張大眼睛,表情呆滯。

  他不吃辣。

  卻這樣誤入歧途地被強烈地、不懷好意的辛辣口味給強力包圍,只覺頭頂有股熱氣直沖,他全然無力,只能讓淚水不由自主的盈眶。

  因為莫若鴻,他忍住不把那辣得過分的食物給吐出來。

  若鴻看著他狼狽的模樣,竟很沒道義的大笑了出來;她彎著腰,笑到眼淚狂飆。

  秉勳拿出手帕擦乾眼淚,然後拿出口袋裡的口香糖,他得趕緊安撫他那可憐的味蕾。

  半晌,若鴻才咬住唇,停住笑。

  “我媽神經真的很大條,她自己吃辣,都會忘記這世上還有人不吃辣。你、你還好吧?”

  “不好。很餓。”他有些負氣的說。她這樣大笑,讓他亂沒面子的。

  她笑著把手中的線放到他手上,接過他手上另外一條春捲。

  “很生氣?那這個『出氣罐』換你拿,等一下你所有不開心的事都會順著這條繩子流到河裡,流到大海去,就不氣了。”她煞有其事的說。

  “真的嗎?”他問。

  “真的。”她篤定的說。

  “你試過?”

  “小時候只要我哭,我老爸就會牽著我的手去堤防上散步,然後走到這個橋上來,拿著一根木頭,上面綁著一條細線,把它拋到河裡去。他說,當你手上這端傳來河的律動時,它就會從細線的那一端急著帶走你心裡所有的不愉快;只要你放手,河水就會將它們統統帶到大海去。小時候相信的事情,往往在長大後都變了,但這件事我一直深信不疑。”她說。

  所以,這條河曾負載了她年少時許多許多的心事和不愉快?

  但她是人,不是魚,怎麼會選擇以這種方式獲得平靜?難道在人群裡她找不到慰藉?所以寧可一個人用細線綁著一根小木頭,對著冷冷的河水傾吐心事?

  她雖然滿不在乎地說著這件帶些傻氣的事,可是握著從她手裡接過的線,他卻莫名的覺得悲傷;他感到河裡飄流著的木頭一直被急流帶走所傳來的力量。

  心情不好可以是任何時候,他無法避免的想到夜裡、冬天、夏天、雨天、清晨,她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橋上,吹著河風放流心事的影子。

  如果可以,他希望細線的那一端改綁在他心裡,他願意陪伴她,為她承擔所有悲傷的、快樂的和不快樂的事。

  就在他想得入神時,她重新拿過他手上的線,陡然鬆開手。

  兩人一起望著隨著流水而去的木頭。

  她伸了個懶腰。“不是說餓了?我還欠你一頓飯。走,我現在請你。”

  “去你們店裡哦?”這樣不是擺明瞭他對她媽做的春捲不賞臉,這樣不會對莫媽媽不好意思嗎?

  “你不必非得忍受我們店裡的食物。帶你去一個不錯的地方。”她說。

  第七章

  若鴻帶他到鎮上一家鐵板燒店,黑壓壓的人群,讓他有些詫異,這麼鄉下的地方,哪來這麼多客人?

  他們一進門,就聽到一個戴著白色廚師帽、在餐台前炒菜的胖師傅爽朗的招呼聲:“啊,若鴻啊,今天怎麼有空來?”

  “喔,李師傅,我帶個客人過來吃飯。”她笑說。

  他看看店裡,每個師傅面前都客滿。“找不到師傅了溜,不然,你自己來吧。自己開爐啊。”

  “好。”說完,她拉著他的手,閃過幾乎是背對背的客人,小心翼翼的走到店裡最角落一個餐台前,請他入座。

  他看著她將長髮束起,利落地從櫃子裡拿出圍裙,戴上廚師帽,打開爐火,洗好手,拿出全套廚具,站在他面前的儼然是位專業的廚師。

  “吃什麼?”她銳利晶亮的眼神裡有股笑意。

  眼前這位曾經調出一杯口味超級可怕果汁的女人,真的會作菜?他有些一遲疑地望著她。

  “你吃牛肉吧?”她很專業地問著客人。

  “嗯。”既來之則安之,就……看看吧。

  助理很快為他遞上白飯,她熟練地在他面前鋪上一張錫箔紙,然後開始在他面前快炒牛肉。

  他眼花撩亂地看她放油、爆香、放肉片、調味,她的手法專業、流暢而敏捷。

  三兩下,他面前就多了一份香氣四溢的炒牛肉。

  她望著他,微微一笑。

  低頭又快炒了兩樣青菜,時間控制得剛剛好,就在他品嘗完午肉,青菜便依序送上來。

  他邊吃炒得青脆的青菜,邊看她熟練地清鐵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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