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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繼仲甫鐵青著一張臉,掏出煙盒和打火機,沉著聲音說:“有話快說,不要浪費太多時間。”

  “我男友叫張士民,是一間貿易公司的老闆,我們是在酒店認識的,那時候他正和他的老婆鬧分居,常來酒店買醉。他對我很好,還買了這棟樓給我,叫我把工作辭了。他承諾過,如果和他老婆離了婚,就搬來這裡住。”說到這,她停了下來,吐了一口輕煙。

  “我們在一起三年,他始終沒能離婚。有一次我們大吵之後,他轉身離開,就再也沒有踏進這屋子一步。情人節那晚,我點著燭光,一個人喝著酒,想著此刻他應該正在陪老婆孩子吃飯,一家熱熱鬧鬧,相到自己孑然一身,只有冷清寂寞。枉我對他一片真心,最後卻是傷痕累累。我不甘願!不甘願只有他能全身而退,所以,我吞了安眠藥,最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瞭解了,你想變成厲鬼對付他,誰知人家把房子給賣了,那你幹嗎不直接找他去?”繼仲甫問。

  “我是地縛靈,沒辦法離開這屋子。”她小小聲的說。

  “打消要報復他的想法吧,你尚在人世都拿他沒辦法了,死了還能如何?我倒以為你不是什麼地縛靈,根本是你執著的心念把自己困在些處。”

  “你弄錯了,我並不想報復他,我只是想見他最後一面。可是他不來,一次都不肯來。”說完,他掩面痛哭。

  看著林淩的眼睛灑淚,繼仲甫心裡感到痛,可是,那裡面明明是金秀川,這詭異的現實讓他很不舒服。

  “喂,你不要太過分,占了別人的身體,還把別人弄得哭哭啼啼的。”

  繼仲甫說。

  金秀川停了下來,有些錯愕的望著他。

  “你去把張士民帶來見我一面,我就離開林淩的身體。”她擦著眼淚後說。

  “你想對張士民如何?”他急歸急,可張士民的安危他不能不顧。

  “我就只是想見他一面,說說話,就會走了。如果你還不放心,你可以去找法師什麼的,如果我不守信用,就讓法師打得我魂飛魄散吧。”

  “他住哪裡?!”他對她吼了出來。

  她寫了他公司的住址和家裡的住址。

  繼仲甫用力搶過她手上的紙,轉身離開大步往院子裡的車子走去。

  他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在幹什麼!

  現在是晚上十點多,要他去找一個陌生人來家裡,有哪個神經正常的人會答應?

  除此之外,他還有著說不出的自責。

  之前林淩都說她怕了,為什麼他還要讓她這樣冒險?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那該怎麼辦?

  前些日子他才連累她躺在床上好幾天,這會兒又搞出鬼附身的事,就算是昂藏的男兒也受不了,何況她那麼瘦小。

  他經手過大大小小、光怪陸離的案子,沒有一次像這次這般亂了分寸。

  他要冷靜,他一定要把林淩毫髮無傷的救回來。

  車子就在他心裡幾番波濤洶湧的情緒下,開到張士民位於台中市區巷弄內的家。

  燈還亮著,他按了門鈴。

  一個瘦削的男子來應門。

  “找哪位?”

  “我找張士民。”

  “請問有什麼事嗎?”

  繼仲甫掏出自己的證件,男人的表情有些木然。

  “我是住在彰化市屯南區互助二街二十三號的繼仲甫。”

  那男人驚愕的神情讓他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張士民了。

  “張先生,我猜蔔亮應該跟你交情匪淺。”不然他怎敢找了間鬼屋給檢察官。

  “他是我表弟。”張士民說,表情仍是淡漠而疏離。

  繼仲甫見他無意邀自己進去,於是往屋內張望了一下。

  張士民看著繼仲甫的動作,開了口,“裡面只有家母一個人,年紀大了,不喜歡外人打擾,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談吧。”

  “看來你似乎知道我為什麼來。”

  他沉默著。

  “是金秀川托我來找你的,你必須跟我去一趟。“繼仲甫說。

  聞言,張士民抬頭張大眼睛望著他,臉色忽得變得慘白。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顯然還無法從這個驚嚇中醒過來。

  “我可以明白你的感受。我是學法律的人,做事只探求事實的真相和證據,可眼前狀況就是這樣。那個金秀川附身我朋友身上,那位金小姐堅持要見你一面才肯離開,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在深夜冒昧造訪張先生的原因。

  張士民再度緘默。

  繼仲甫當了七年的檢察官,見過的人不能說少,但這個張士民看來真的不像是個寡情薄幸的人。

  也許他有苦衷。

  可這世上沒有苦衷的又有幾人?

  “我不知道死人的真實世界是怎樣,不過金秀川告訴她是地縛靈,沒辦法離開那棟房子,她只想見你一面,也保證不會傷害你,只要我帶你去見她們,她就會離開我朋友的身體。整件事情如果進展順利,我可以搬離這房子,只要時間夠久,我相信我的朋友也會談忘這件事,所以,這對我不是多大的難題。如果你不肯去見她,我當然也會有我的辦法。”繼仲甫說。

  “如果我不去,你打算怎麼做?”張士民小聲地問。

  “就聽金秀川的建議,找個厲害的法師,把她打得魂飛魄散,然後救我朋友出來。”繼仲甫加重語氣的說,強調他並非只是說說而已。

  “魂飛魄散”四字讓張士民站立不穩,他後退了幾步,背部抵著牆勉強撐住身子。

  他低著頭,仍舊沒有說話。

  如果張士民對金秀川沒有感情,當不致如此。

  繼仲甫拍拍他的肩,很感歎的說:“沒有過不去的事,只有過不去的心情。也許當時你來不及阻止悲劇的發生,但現在你起碼可以像個男人,想辦法讓她走得安心。機會只有一次,我回去等你。”

  “說完,繼仲甫歎了口氣,上車啟動引擎。

  車子甫駛離張家門口,便聽到有人拍打車子,他停下車,開了門讓張士民上車。

  這時候,他心裡終於籲了口氣。

  林淩,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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