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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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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因他的怒意而怔忡,隨後顫聲開口:“師兄,可記得彤兒曾經許諾,等到彤兒武功超越師兄之時,換我來保護你。” “記得。”那時的她,多麼惹人心憐呀! “彤兒許下的諾言,不會更改,即使師兄對待彤兒的心變了,彤兒仍舊不變,只因這份守候的心意,遠勝情愛,這樣的執著,你可知曉?”他聞言不語。 “呵……”她慘澹地笑著,將淚由臉上抹去,直視他的眼眸中,有著憤恨。“我們一同生長的情誼,卻遠比不上一介外人,我認了。才子佳人,才子佳人,佳人永遠能夠擄獲才子的心,可歎我非是師兄心中的佳人,這我也認了。但我們自小一同生活到大,你卻仍不懂我的性情嗎?我真會為了一己之私去詆毀你喜愛的人?我真會不顧你的意願、你的幸福嗎?師兄,你自言把我當最好的妹子,自言不會傷我,可知你的不信任對彤兒卻是最大的傷害!” 怎麼會忘?怎麼能忘?當年他因一時迷惑,竟忘下從小呵疼到大的彤兒有著世間最純善的心性。 彤兒雖然活潑調皮,卻也一向懂事。凡事總以他為前提,以他的意欲為先,偶爾出現的任性,亦是為他。 他最疼惜的師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蒙上了眼、蒙住了心,也蒙蔽了最真實的感情。 再回首,盡是心傷。殘缺的月啊,為她照明一條路好嗎? 一條……通向他的路。 “甯香……”晏郡平在林間穿梭叫喚。 璩若影去尋找晚餐食材,所以保護謝寧香的責任,便落在他身上。但這毫無危機感的小妮子,總是趁別人不注意時就溜得無蹤無影,讓他還得到處找尋。 “晏大哥,我在這裡!”謝甯香在溪邊大聲回答,告訴他方位。 “在忙什麼?”謝甯香話音方落,晏郡平馬上出現在她眼前,彎身瞧看她忙碌的纖指。 “看!我做的花鶴,很美吧?”她舉高雙手獻寶。 晏郡平臉色丕變。“你怎麼知道折法?” 這種花鶴,制法繁雜,若無一雙巧手與靈慧的思考,無法制出,更何況,懂得這樣制法的,唯有一人……“上回不小心瞧見晏大哥望著絹繡布包發呆,一時好奇,便偷了出來。”謝寧香吐舌認罪,語氣卻毫無悔意。“因為覺得藏於裡頭的花鶴很美,便想如法炮製。” “你花多久時間學習?”謝甯香有時行為雖然無禮,卻不至於太過莽撞,多數時候,她行事自有其用意。因此比起她的偷竊行為,他比較好奇她究竟想表達什麼。 “不算久,因為我拿著花鶴去請教師父。”她笑得很無辜,不掩讚歎,卻也含著奇異的蓄意與雙關。“我實在太低估師父的智慧了,這麼繁複的折法,她竟然一看就懂。” “若影教你的?”一看便會,怎麼可能? “是呀,很厲害吧!”她笑得很燦爛,而後對著攤平的手掌輕吹,讓掌中花鶴隨氣息而走。“你看花鶴盤旋風中,就好像羽化一般,輕靈而美麗。如果手中有許多花鶴,讓它們同時振翅高飛,我相信那一定很美,很醉人。”謝寧香又拿起草地上的花鶴,輕輕吹起,盤旋,再盤旋……“想想,如果一隻花鶴代表一個相思,那麼當花鶴羽化時,折鶴人的相思一定能傳達到對方心上。”她看著盤旋的花鶴,臉上有些迷醉。 晏郡平聞言,一臉錯愕與驚疑。 “晏大哥,你知道嗎?這些話可是師父告訴我的哪!沒想到平時仗著自己武功高強就很愛欺負人的師父,居然也有如此纖細柔軟的心思。”謝甯香噘高了粉色菱唇,一臉不滿。“我覺得自己樣樣都比不上師父,有些不甘心呢!”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般,她卸下迷離神色。 “可惜花材易枯,改天應該要再請教師父,如何才能讓花鶴保持鮮麗的顏色?”她指著飄落在水面上的花鶴,輕道:“你瞧,就算這份相思飄落水面,也永遠不會沉沒;而不褪的顏色,則像是不會消減的情意。所以我相信,折鶴之人,一定是煞費心思,情真意切地寄送衷懷。花鶴的背後,想必有個很美的故事吧?” 一隻花鶴,代表一個相思,當花鶴羽化時,折鶴人的相思一定能傳達到對方心上……師兄每回下山,彤兒便犯相思……故事……美嗎? 我們自小一同生活到大,你卻仍不懂我的性情嗎? 心痛,更為真實! 花鶴隨波逐流,緩緩遠去。 流水東逝,就算情意不沉,也終會遠去至看不見。 這兩年多來不停地盲目追尋,他曾一度因毫無眉目而心灰意冷。而現在,由謝寧香起頭,為他將線索漸次串連,也為他串起希望,他是否該好好把握? 只是,上天肯如此厚待他嗎? 他無法言語,也無法動作,只能望著逐漸消失的繽紛發呆。一旁的謝寧香看著他的出神,唇角勾起一抹詭譎的笑。 不遠處,在樹上窺視的窈窕身影,媚眼含帶盛怒,迸射出嗜血的光芒。 捏碎掌中扶握的枝幹,她縱身離去。 有點……奇怪。 在高樹下打坐,原是想要靜心,卻被一雙探索的視線侵擾,讓璩若影的情緒也因此浮動煩躁,不得安寧。 在之前刻意動手的警告後,赤雲教派來監視他們的人馬雖有增無減,卻也因為前車之鑒而有所顧慮,不敢貿然動手尋釁,只敢在遠處觀望。 而寧香,正在樁上磨練穩度與定性,除了偶爾投射不滿與怨怒的瞪視予她外,倒也表現得可圈可點。 那麼,這雙不曾稍離的探索視線,除了正在煎煮草藥的晏郡平外,別無他人! 她知道自己因為透露太多訊息而引發他的猜疑,但除了她的身份來歷之外,他還想知道什麼? 為何他近日來的眼神,總是多了無名的專注與熱切? 無風不起浪,雖然自同行以來,晏郡平就已經對自己的身份感到好奇,但對於答案卻也是顯得漫不經心;在她要求他解謝寧香身上的炎天雪時,他眼中的起疑與釋然,她亦看得分明,可是為何之後,卻仿佛所有事情都走樣了一般?他看她的眼神,專注到近乎無禮。 真是令人煩躁! “寧香,藥已煎好,需趁熱喝下。”晏郡平溫柔的嗓音于她前方不遠處響起。 “師父規定的下樁時間還沒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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