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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韓珞牽著小草來到他身旁,將小草抱上輪椅扶手,而後坐上一旁的圓椅。

  “教詩詞,別再教三十六計那種東西了。”韓珞自後環住小草,低聲朝他叮嚀道。提到這個她忍不住又要生氣了,不管她怎麼抗議,他還是將三十六計都讓小草學全了才罷休。

  “教她學會運用計謀,才不會被人設計陷害,有什麼不好?”端木柏人伸臂,自後將她和小草一起環住。

  “不用連我都抱!”韓珞雙頰嫣紅地抗議。他故意的!

  “這樣比較穩,欸,別動,小心小草摔下去。”端木柏人義正詞嚴的,反倒還指責她。

  韓珞好氣又好笑,嗔睨他一眼,拿他沒轍,也只好由得他去了。感受到穩恒的力量自後傳來,安心溫暖地盈滿胸臆,她唇畔噙著滿足的微笑,卻在他提筆開始寫字時,瞪大了雙眼。

  “誰讓你教這個?”他居然開始寫起孫子兵法的始計了!

  “小草有這種資質。”端木柏人筆下未停,洋洋灑灑寫了大半張紙。

  “那我還寧願教我師父傳承的藥典!”韓珞氣呼呼的。她就是不希望小草小小年紀就學這種艱深的東西啊!

  “你不覺得,”他突然手臂一緊,將她環近,在她耳畔輕道:“只有父母才會為了教小孩的事起爭執嗎?”

  他溫熱的呼息伴隨溫柔的語句撞進心坎,韓珞臉紅咬唇,怕跳得狂猛的心被他發現。“我才不愛跟你吵,是你心思邪詭,老是教那些。”她低頭避開,卻避不開因他而起的情感。

  “算了,依你。”他聳肩,抽走那張紙,開始寫起“白日依山盡,黃河人海流”。“夠簡單了吧?”

  “早這麼做不就好了嗎?”韓珞咕噥,唇角卻忍不住上揚。

  忙著鬥嘴的兩人沒發現,小草看看她,又看看他,小小的身子往後靠向他們懷裡,小臉漾滿幸福的笑。

  夜深人靜,有一抹白影足下無息地掠過主屋長廊。

  要不是他死不肯放棄輪椅,她需要三更半夜地摸到他房裡嗎?韓珞咬牙,偷偷摸摸地朝端木柏人的廂房前進。她不想做這種事,但若不用把輪椅偷走這種釜底抽薪的方式,他可能永遠都無法站起。

  快接近時,韓珞停下腳步,不斷回想輕功的口訣。專心學醫的她只練了粗淺輕功,加上太久沒用,真怕還沒到房門口就被察覺。

  覺得已能運用無礙,韓珞才深吸口氣,施展輕功朝門口前進。來到門前,她放低身子,正想推門進入,裡頭傳來的聲響頓住她的動作。

  不會吧?這麼晚還沒睡!韓珞不禁後悔沒在今晚的藥方內加入幫助安眠的藥草。他在做什麼?她捺不住好奇,但裡頭漆黑一片,又怕戳破門紙會被他發現,她苦苦尋思,突然靈機一動,繞過轉角,果見窗戶微啟。

  太好了!韓珞悄無聲息地掩到窗下,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眼前所見的景象讓她杏目圓瞠——

  揚言不肯使用拐杖的他,竟獨自在房裡練習!

  他的表情滿是痛苦,額上佈滿了汗,握住拐杖的指節泛白,足以想見他承受多大的苦楚。他卻是咬著牙,不讓任何呻吟逸出喉頭,強撐著,挪動步伐,一步又一步。

  為什麼?他明明肯做,卻還嘴硬地把她氣到半死?有她在身邊,不是會順利許多嗎?為何要自己一人趁夜偷偷練習……突然間,她懂了!韓珞攬緊襟口,心頭的沉窒揪痛了她——他不希望他這模樣被她看見!

  何苦呢?她只希望他能痊癒啊!他依然不信任她!被他排拒在外的發現讓她傷心又難過,韓珞一怒之下,轉身就要走,此時房裡卻傳來聲響,她急忙回頭,看見他扶著桌案,痛苦擰眉,氣息紊亂。

  滿腔的怒意頓時被不舍取代,韓珞咬唇,很想跳進房裡要他停止。他這人不懂什麼叫適可而止嗎?

  只見端木柏人扶著桌案,調勻氣息,他仰頭上望,似在思忖,然後微微揚起了笑。在月光的掩映下,那抹笑,是如此溫柔。

  奇異地,在這一刻,她似能體會到他的心思——他不想在她面前邁步,除了不願她見到他痛苦的神情外,更多的是不希望她為他擔慮。

  他在想什麼?!她是大夫啊!他的狀況她還不清楚嗎?瞞她有什麼用……韓珞捂住唇,淚水漫上了眼。

  仿佛察覺到外來者的氣息,端木柏人眼神瞬間犀銳,朝她的方向看來。

  韓珞趕緊低下頭,怕被他發現,即使還擔心他的狀況,她也只好施展輕功,快速離開。

  直至回到房裡,她的腦海中,依然滿是他努力邁步的身影。

  自張大嬸那件事過後,來求診的人原本少了一半,但因近日天氣轉涼,染了寒的人變多,踏進偏院的村民都不斷咳著,又恢復了往常門庭若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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