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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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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城關時,那頂大紅花轎讓他有點怔愣,而為了配合花轎的速度,他們直至申時才返抵家門。 一切順利,雖然那無法縱馬奔馳的拘束感讓小弟他們都板了張臭臉,直用“你看,我早說了吧”的眼神瞄他,但,一切順利。 面對那些無言的責難,他只需眉一擰,不怒自威的氣勢就足以讓他們將到口的嘀咕吞回去;而這些日子以來,面對周遭眾人的反對,他也以各種方式表達了他堅定的立場。 對於這樁婚事,他一直是期待的、充滿信心的,但當他看著她下了花轎時,有生以來,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不安—— 她……好小,覆著紅綃的鳳冠尖端只到他的眼下,繁複的嫁衣像是要壓垮了她纖細的肩頭,尤其是他上前攙扶她下轎時,她白嫩小手放在他粗糙大掌中的畫面,更深深震撼了他。 或許是驚訝於兩人這如此明顯的差異,也或許是他有種一吐氣就有可能將她吹跑的錯覺,他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一直到拜完堂,將她送進新房,他才敢放任自己大口喘氣。 這樣叫他怎麼跟她洞房? 袁長風實在很不想面對這一刻,只要想到要對她出手,他就覺得自己像個辣手摧花的禽獸,但再想到她一個人孤單單待在新房的情景,他就又覺得歉疚。 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周遭全是不認識的人,她的惶恐及無助是可想而知的,他又怎能用冷落來回報她遠離家鄉的勇氣? 所以,即使再怎麼卻步,他還是將和部屬吃喝慶祝的任務交給弟妹接手,早早回到了新房。 望著那個貼在門上的喜字,袁長風深吸口氣,手放上了門,卻怎麼也推不下去,他不禁仰首再深吸口氣。 其實並不急於一時啊,這一路她應該累極了,今晚該讓她好好休息才是。這個念頭一起,他頓時感覺如釋重負。 好,揭蓋頭、聊個幾句、熄燈休息,就這樣。打定主意,他拋除猶豫,一鼓作氣推門走進。 聽到開門聲,本來已累到打盹的禹綾驚跳了下,混沌的神智在瞬間恢復清醒。 哇哇,她都已經深入敵營了,沒戰戰兢兢地等著也就算了,居然還睡得著?她趕緊重整精神坐正。 小姐早上幫她穿好嫁衣就離開了,丟下她面對這一切,當她覆著紅綃走出客棧時,即使沒露出臉,心裡仍然很忐忑。 幸好小姐平常脾氣差,一點小事就會將人罵了個狗血淋頭,隊伍裡的人都知道沒事最好別去招惹小姐,所以當有人問到“她”怎麼不見了,她只消撥高音量學小姐怒駡幾句,讓他們知道“她”正為了婢女和保鏢私奔的事而情緒欠佳,就算他們有再多的疑問,因怕受到波及,也沒人敢再問下去。 將她送到了袁家,那些認得小姐的人都走了,接下來,她所要面對的,是最後一個,也是最關鍵的人。 別怕別慌,他不會發現的,別自亂陣腳——禹綾不斷安撫自己,可是手仍不受控制地發冷,感覺他走近,她更是緊張到心跳差點停止。 “我是袁長風。”怕突然開口會嚇到她,袁長風儘量說得又慢又輕。“我要揭蓋頭了。” 來吧,是成是敗就看這一刻了!禹綾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用力點頭。 這一刻,袁長風的緊張也不亞於她,狂鼓的心用力地撞擊著胸膛,他不禁又屏住了氣,伸手將紅綃揭開——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甜美細緻的小巧臉蛋,大大的眼兒圓睜著,裡頭有著難掩的忐忑,但她卻眨也不眨,筆直地迎視他的目光。 別低頭,低頭就代表心虛。我們沒見過,我不是小婢女,我是杜紅瓔,杜紅瓔……看著他,禹綾心裡拼命默念,很希望這個意念不但能說服自己,也能影響他。 “……相公?我是紅瓔。”禹綾覺得自己已擠出笑容,但實際上,她的表情僵硬到像是只抿了抿唇。 那聲細細軟軟的呼喚像他從江南帶回來的絲綢,滑過他的心,帶起一陣酥麻。袁長風先是一怔,臉隨即湧上熱潮。 他是想過被人這麼稱呼的情景,但沒想到當真有人溫柔地對他叫喚時,會讓他這麼不知所措。 “……娘子。”吐出這個從未說過的詞匯,袁長風又感覺臉上一熱,不習慣這種困窘的情緒,他努力找著話題。“這一路辛苦了。” “還好。”他沒認出她?他的反應讓禹綾暗喜,也更大膽了些。“相公你要一直站著嗎?”他把燭光都擋住了,這樣她很難觀察他的表情耶。 “對不起。”被這一提醒,袁長風才想到自己這身形活像泰山壓頂,用腳勾來一張圓椅在她面前坐下,總算勉強可以和她平視。 禹綾假裝從來沒見過他,視線打量了他一圈,最後回到他的臉上。 他還是和她印象中一樣那麼高大,還是留著一臉鬍子,但比起上回看到的他整齊了許多,要不是他斜肩披著的紅彩帶,一身深藍長袍的他實在不太像新郎官。 “你好高喔。”她很努力地揣摩新嫁娘的心情,對他羞怯一笑。若是第一次看到他,發出這種讚歎應該很正常吧? 袁長風本來滿懷擔慮,怕會看到一張驚慌失措的慘白面容,卻驚喜地看到她揚起了笑,被那笑容溫暖了心,原本緊繃的情緒也跟著放鬆下來。 “你會怕嗎?”他不自覺地放柔了語調。 看到他眼裡的真誠關懷,禹綾好開心。他真的沒認出她耶! “有一點。”說不會太虛假,禹綾縮肩吐舌,裝出有點怕的樣子。 好奇怪,明明他還是長得那麼像熊,但不知為何,這次就沒那麼嚇人了。可能是他的眼神吧,不像上回看到的滿是怒火,而是像一泓深潭,看著看著,會讓人覺得心跟著定了下來。 “……是嗎?”袁長風身子一僵,才剛卸下的擔慮又因這句話而重回心頭。 看到這麼壯碩的大漢,怎麼可能不怕?她說不定只是在強顏歡笑,可他卻粗心得沒考慮到這一點。 她怕到什麼程度?能忍受他這麼靠近嗎?想越多,袁長風越覺得今晚不是碰她的好時機。她的嬌小已讓他怕極會傷了她,要是她再因心生恐懼而不由自主地抵抗,她將會更難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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