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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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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長風雖是北方人,但不論是能力、品格,都是少見的青年才俊,配上他這個一無是處的女兒簡直的糟蹋了他。 他很清楚,他這是在揮霍袁長風對他的信任。因為信任、因為尊重,所以不多做過問,也沒再去做任何調查,可他卻用漫天大謊來回報。 他完全不敢想,若是袁長風知道自己娶的是這麼一個傲慢妄為、跋扈驕縱的女人時,會有怎樣的反應。他不在乎那些生意,就算是袁長風氣到不想和他合作,他也絕無二話,但他只希望那個男人的責任心會讓他選擇接受錯誤的後果,而不是直接將紅瓔休掉。 自己教女無方卻必須由別人來承擔,讓他很愧疚,但又深深覺得必須要像袁長風那樣頂天立地的男人,才能制得住他這個被寵壞的女兒。他費了那麼多的苦心,結果她非但不領情,反而還把他說成是賣女求榮的人…… 聽到杜紅瓔還在氣呼呼地罵著,杜老爺不禁悲從中來,暗自垂淚。 站在一旁的禹綾看到杜老爺紅了眼圈兒的模樣,心裡好難過。 身為貼身婢女的她,對渡紅瓔的事再清楚不過了,甚至那些男人趁夜進府來幽會時,還是由她負責接應和把風。 每回那些男人要走時,都會賞她銀兩,小姐若是被情郎伺候得開心,也會給她厚賞,她收下了,卻一點也感覺不到自己努力掙得賞銀時的愉悅和滿足。 小姐會變得這麼聲名狼藉,她並不覺得是她的錯,因為她不幫忙,小姐也會叫別人做,她完全制止不了。 好在老爺是個明事理的人,即使後來知道這些事,也不曾把錯怪在她頭上,更沒有要她做個通風報信的小奸細,完全沒有為難她。 也就是因為這樣,方才離了廳堂,她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決定站在老爺夫人這一邊。 雖然婚事一談成,她極有可能也會被帶去北方,但至少老爺夫人不會再為了小姐的醜事煩心,她也不用再摸黑去幫那些色欲熏心的男人指引方向。 “小姐,其實那位袁公子沒您說的那麼……那麼嚴重……”見氣氛僵凝,禹綾小心挑選措辭幫忙說話。“他長的還滿挺拔的,相信老爺絕對是信任他的人品才會想要結這一門親事。” 其實剛剛她在回報偷看結果時,就已經幫忙說了不少好話,威猛、霸氣、濃眉大眼、器宇軒昂,她能想得到的好聽形容都用上了,但小姐還是不滿意。 “你閉嘴!”杜紅纓正愁找不到對象發洩,直接一掌摑去。“要嫁你去嫁啊,光會說風涼話!” 服侍杜紅纓這些年來,禹綾已很有經驗,看準時機微一側頭,狀似別打得正著的她,其實已避開了不少力道,但輕微的疼痛仍免不了,因為她很清楚完全閃開只會讓杜紅纓更火。 “你給我住手!”杜老爺上前拉住杜紅纓,直至此時,女兒的毫無悔意已讓他完全心死。 袁長風是他們父女倆唯一的生路,要是她傻到連這最後的機會也不懂得把握,那他也不想再為這個孽女浪費一絲一毫的心力! “袁爺願意娶你,是你的榮幸,你要是不嫁,我就將你趕出家門,當我從沒生過你這個女兒!”杜老爺疾聲厲色地說。 “放開……”杜紅纓還想罵回去,但一抬頭,看見父親第一次出現這種言出必行的決絕氣勢,她啞住了,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打從心底發涼。 禹綾一看到杜老爺臉,就知道北方自己是去定了。對於這樣的結果,已經做了準備的她完全泰然接受。 北方就北方吧,她有信心,就算是大熊她也能哄得服服帖帖的,非讓他滿心歡喜地掏出賞銀不可! 杜老爺放開手,對自己這遲來的管教深感懊悔,他只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已和袁爺說定,他明日就會啟程返家準備婚事,不會再有三書六禮這些繁瑣儀式,七日後,送親隊伍直接出發,袁爺會在長城關口等你。” 經過十數日的縱馬奔馳,袁長風終於回到塞外,當風塵僕僕的他返抵家門,正值日落時分。 他卸下鞍具,弄了充足的水糧讓辛苦的馬匹大快朵頤後,拿了行囊正準備進屋,一回頭,就看到妹妹袁長雲站在不遠處雙臂抱胸冷冷地瞅著他。 逃避向來不是他的作風,明知來者不善,袁長風仍選擇正面迎戰。 “禮物。”他走向她,扔出一匹絲綢,腳步未停地越過她往屋裡走去。 袁長雲接住,快步跟上,銳利的眼直盯著他系在背後的紅布。 “另一匹呢?” “喜事需要紅綢,這道理你不會不懂吧?”袁長風頭也不回,拋出會挑起戰火的回答。 “你真答應娶那女人?”果然,後頭立刻傳來怒喊。“我以為你是去拒絕的!” “拒絕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嗎?”袁長風扭扭酸痛的臂膀,這一趟來回奔波還挺累人的。“我說過,我會考慮你們的建議,但是仍以我的意見為主。” “你到底在想什麼?”袁長雲倏地停下腳步。“嗚嗚春花姊這麼好的女人愛著你,為什麼一定呀去娶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大小姐?我們家沒那麼窮,你不用這樣作踐自己!” 袁長風回頭,在昏黃的天色中,他看到一張明明關心去故作冷漠的臉龐,長得和他一點也不像,眉宇間的神情卻又和他如出一轍,那秀氣及英氣兼具的漂亮模樣讓身為兄長的他感到好驕傲。 只是,那得盡袁家真傳的死硬脾氣,也讓他很頭痛。 “我不在乎,好嗎?我不在乎。”袁長風再度重申,他之前就已說過千百次了,可他們還是沒一個聽進去的。 生意是契機,但不是重點,他的成功並非全憑運氣,杜老若抽手,他大可再找別人,他有足夠的把握能讓下一個夥伴也一樣安分守己不敢造次。 會讓他做出這個決定,另有其他的原因。 他們的父親過世得早,別人還在馬背上玩耍的年紀,他就已必須逼著自己長大成人,五年前母親去世,他更是一肩扛起經營馬場的重責,和那些被他稱為叔伯的人成為競爭對手。 一開始,他的年輕確實讓很多人等著看好戲,他將馬匹售往江南的做法更讓眾人嗤之以鼻,連一些持反對意見的老部屬都完全不當他是主子,又嗆又猛地直接和他發生衝突。 經過他的一番努力,他用成功堵住悠悠眾口,用能力讓那些頑固的部屬折服,雖然仍難免出現意見相左的情形,雖然他們這群火爆漢子仍會因為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但沒人敢在看輕他,也沒有人敢再用那種鄙夷的態度對他說話。 這裡的人個性太像,不管手足、下屬、朋友,每個人都倔得像頭牛似地,他必須每一刻都擺出最強悍的氣勢,才能建立起不容動搖的權威。 他並不是覺得苦,也不是掌控不住,而是……累了。 每個人都對他有所期望,要他裁奪,要他成為一座值得信賴的穩固大山,就連他也用最嚴苛的標準在要求自己,即使那無形的沉重負荷壓得他喘不過氣,他也不容許自己拋開,就連獨處時也不行。 於是,在看到杜老信裡那些形容時,他不禁動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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