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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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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下話,他立刻風馳電掣地離開,留下同伴們面面相覷,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薛仕愷盤腿坐在家中和室房的地板上,看著手中的紙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即使已約略猜到,但當親眼看到戶口簿上沒有單詠初的名字時,那種怔愕感就像是迎面被人揍了一拳般。 結婚、更正戶口、成為一家人,這些都是常識,就因為太順理成章,加上父親又是精通法律的專家,他從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問的;當聽到她同學喊她「單」詠初時,他也不會多想,畢竟舊名喊習慣了改不了口,這很正常。 要不是察覺到詠初的異狀,他不知道要多少年後才會發現這個讓他愧疚又無奈的妹妹根本不是他的家人。 他該覺得憤怒,更該為蒙在鼓裡而感到受傷,結果理智反而搶先出頭,讓他冷靜得像個局外人般,分析著父親和繼母衛生要這麼做。 沒道理,不讓詠初冠上薛家的姓只有弊沒有利,就父親疼愛詠初的程度而言,父親絕不會提出這麼冷血的條件。若說是繼母自己要求的,那就更不可能了,要在這個家佔有實質的地位及擁有財產繼承權,讓詠初入籍是最基本的,而不是住在一起,卻反而在法律上講女兒屏除在外。 沉思間,察覺有人靠近,薛仕愷抬頭,對上繼母略帶歉疚的苦笑,他發現了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沒有做任何響應,只是沉默地直視著她,那像要將人看透的深沉注視會讓定力不夠的人無法招架,不見喜怒的平靜俊容反而比跳腳咆哮更令人膽顫心驚。 單母沒傻到以為平常溫和有禮的大男孩就是全部的他,那是他給予的尊重,一旦發現她不是值得信任的對象,有思想、有個性的繼子絕不是會選擇姑息沉默的濫好人。 她緩緩地走到他旁邊跪坐下來。「你爸爸有跟你提過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他只說是工作上認識的。」這種瑣碎的事他沒多問,父親喜歡她、他也覺得繼母人不錯,這就夠了,多管閒事向來不是他的作風。 「我和前夫是經由法院判決才離婚的。」單母帶著微笑,語氣平靜得像在訴說別人的事,開始娓娓道來。「原因是家暴——」 一個俊帥又多金的完美對象,一段人人稱羨的婚姻,卻在婚後兩年開始變調,露出殘酷本性的前夫不只對她拳打腳踢,連剛學會走路的詠初都不放過。而且,奸詭的他懂得掩飾,專挑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打,還會用尖酸苛刻的言語來貶抑她們母女,長久下來,她和詠初被摧毀得毫無自信,不但不敢反抗,甚至覺得被打都是自己的錯。 直到有一次,詠初被他失手打到重傷送進急診室,那時她才八歲。 「對不起,我會乖,不會再害你被爸爸打,對不起……」詠初昏迷兩天醒來的第一句話,不是喊痛也不是嚷怕,而是張大盈滿驚懼又歉疚的眼,不斷地喃喃道歉。 「那畫面終於將她從魔障中狠狠打醒,她當下幫自己和詠初驗傷,並提出告訴。 無奈,前夫太會作表面功夫了,不只鄰居親戚沒人相信她,就連法官都被他說服,甚至被扭曲成詠初身上的傷是她造成的,她一再敗訴。而為了懲罰她,前夫不再傷害她,卻專挑詠初下手,他要她認清反抗他並沒有用。 法庭上的對峙和保護不了女兒的無助幾乎將她擊潰,心灰意冷的她原本已打算放棄,卻幸運地得到一線生機,在朋友的引薦下,她認識了薛仕愷的父親,他不只幫助她將毫無勝算的官司逆轉,最後還獲判離婚,並在這段時間裡,給了她們母女倆心靈上的扶持,讓她願意再冒一次險,投入婚姻的束縛裡。 聽著這些敘述,薛仕愷必須用力握拳才能忍住捶牆的衝動。憶起之前對詠初的不耐煩,他的心猛然抽緊。 連一個成年人都被折磨得不敢承認自己被家暴,更何況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她不僅不懂得怨恨,還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那遍體鱗傷的瘦小身子怎麼承受得了這樣的身心折磨?那混賬竟下得了手! 「為了不讓我前夫有再找任何機會奪回詠初,我要他簽下同意書,將詠初過繼給了我大哥,所以,詠初姓單,不是因為跟我姓,而是因為跟我大哥姓。」單母揚唇。「至於是用什麼方法讓他簽下的,你就別問了,我只能說,一切合法。」 做得好!薛仕愷只想拍手喝彩。身為大律師的兒子,他沒天真到以為光憑法條抗辯就能伸張正義,但很難得在聽到有人遊走不法邊緣時,還能讓他感到如此大快人心。 「詠初很勇敢,她那麼怕她生父,怕到只要和他共處一室就嚇得說不出話來,但是,卻為了我這個母親,願意作證來反駁他的謊言。」想到那時候的女兒,單母真的好心疼。 「詠初真的很勇敢。」薛仕愷澀聲道,完全發自肺腑。 是他錯愕了,只用表像去看一件事情,在經歷過那樣的地獄,她還能對人性擁有希望,還能夠對他笑、對他示好,她已經夠棒了,夠棒了! 「那人渣真的放棄了?」他提出心裡的疑問。聽過太多的施暴者在判決後仍不斷騷擾家人的案例,那種人的心理有問題,什麼狗屁禁制令他們根本沒放在眼裡。 「他被他父母強制送出國了,我們被打得半死,他卻只要易科罰金,連牢都不用坐。」如果公婆願意早點正視事實,她和詠初也不會白受這些苦。「判決結果在親戚朋友間全傳遍了,他父母覺得丟不起這個臉,用斷絕經濟來源這理由來逼他離開臺灣,他再怎麼不甘心也得答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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