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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戶政事務所登記後,再加上一場告知雙方重要親友的聚餐,一個嶄新的家庭就此誕生。

  過程很簡單,但現實生活中隨之而來的調適與相處,絕非「簡單」兩字可以涵蓋。

  以往薛仕愷晚歸,只要傳通簡訊叫父親自行解決晚餐即可,現在他得規規矩矩地提前打電話跟繼母報備,免得辜負了她的一番好意與愛心。

  陽臺被他列成禁地,有心理準備是一回事,當看到有著蕾絲花邊的女性內衣褲在眼前飄揚又是另一回事,那種尷尬和錯愕他可不想再來一次。

  原本只專屬於他的浴室變成他和詠初共享,在經歷過教訓後,當他看到某幾天才會出現的小貓袋時,他不會再愚蠢到當成是她忘記帶走的東西而好心送去,害得詠初面紅耳赤,支吾半晌還說不出那裡頭裝的是生理用品。

  就這樣,磨合、困窘、調整,大家都在努力適應自己的新角色,但,衝突的狀況總是難免——

  盯著眼前的盤子,薛仕愷思忖著該怎麼處理。說衝突是過於危言聳聽了些,但他若不想忍下,將場面弄擰是絕對避免不了。

  怎麼辦?為了幾片西紅柿毀掉這段日子大家共同營造出來的和睦融洽,傳出去簡直就像為了一條牙膏離婚一樣可笑,只是——

  「仕愷,快點吃啊,這都是媽媽早起辛苦準備的。」薛父笑道,綻出亮光的眼神卻是違反輕鬆語調的緊迫盯人。

  這已是父親第二次催促他了,連繼母和詠初都察覺到不對,紛紛朝他看來,他頓時成了餐桌上的焦點,但懸在半空的叉子就是落不下去。薛仕愷覺得頭很痛。

  說實在的,為了維繫家庭和諧他非常地盡心盡力,除了像補習這種不可抗力的因素外,他極少在晚餐缺席,好讓繼母和妹妹可以感受到他的歡迎及付出——有時他還真恨自己心思幹麼這麼細膩,娶老婆的又不是他。

  早上他也會比平常提早半個鐘頭起床,因為繼母會準備豐盛美味的早點,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利用搭公車的時間將早餐解決。若是早起能換來父親欣慰的笑容和繼母感動的表情,沒問題,就算他每天都熬夜念書到淩晨一點,也不在乎犧牲那一些些寶貴的睡眠時間。

  但,西紅柿?看著那幾片他剛剛從三明治裡挑出的豔紅色澤,薛仕愷擰眉。他恨透西紅柿,他就是不愛吃西紅柿,當小時候曾經差點被西紅柿噎死,會把它列為拒絕往來戶也是無可厚非的吧?

  或許父親認為只要眼一閉、用力一吞,沒什麼大不了的,還能克服心理障礙,是男人就該有這種氣魄與豪邁,哪有那麼困難?

  但這並不只是克不克服障礙的問題,而是他願意為這個新家庭付出多少。退讓了,代表他連真實的自我都不曾保留,只是這樣的無謂讓步,這樣的虛假客套,對繼母她們來說真的是必要的嗎?

  然而,他若不願委屈自己,難道真要讓可笑的西紅柿成為第一次爭吵的導火線?

  陷入兩難,薛仕愷暗暗咬牙。要表達熱忱和接納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什麼一定要逼他吃掉西紅柿?!

  「仕愷,你如果吃不下沒關係,趕快去學校吧。」見狀況有點僵,單母打圓場,給了他臺階下。

  「不浪費食物是我們家的好習慣。」薛父朗笑接話,硬生生將兒子剛接到的臺階給拆了,用眼神示意他趕快吃掉。

  薛仕愷決定好該怎麼做了。他是真心想接納繼母和詠初成為家人,也希望他們能像真正的家人一樣自然相處,而不是將彼此的關係建立在這種如履薄冰的偽裝上。

  結果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囁嚅膽怯的聲音已搶先一步發出——

  「我、我、我很喜歡番、西紅柿,可以給、給我嗎?」

  薛仕愷詫異地望向聲音來源,看到坐在他旁邊的單詠初甚至沒等他回答,就忙著將他盤子裡的西紅柿叉到她的盤中。

  這突如其來的舉止讓在場眾人全愣住了——包括她的母親——因為詠初一直是安靜的,帶著僵笑靜坐一旁、乖乖地聽他們對話是她的招牌形象。

  詠初這是在幫他解圍嗎?還是真如她所言她愛死了西紅柿?轉念間,薛仕愷立刻否決了第二個猜測。雖然瞭解不深,但他知道乖巧內向的她不可能會做出這種沒禮貌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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