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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待會兒宮婢會進來幫你整理,別讓我等太久。”他起身離去。

  沒有任何的溫言軟語,像只是恪守職責,告訴她彼此該做的事。就如他說的,這才是他們成親的目的。

  “參見王后——”不容她多想,宮婢們已欣喜進房,熱絡地為她打理。

  曲拂柳被動地任由她們服侍,腦海中一片空白,找不到惶然遺落的心思。

  這才是她要的,不是嗎?別對她有任何情感,別讓她有下手的機會。但……心口那像被人撕裂的疼痛,又是所為何來?

  一場界王相聚的晚宴,弄得支離破碎。

  先是把心不甘情不願完全寫在臉上的喻千淩,連第一道菜都還沒上,就說她人不舒服,率先離席。

  接下來,厲煬怎麼可能還待得住?匆匆嘗了幾道菜,藉口領地有急事,告罪離開。

  風豫樂努力想炒熱氣氛,但一看到曲拂柳那比重病老人還差的臉色,二話不說,立刻軟硬兼施地逼她回去休息,就怕他再多說個一句,她就會當場暈倒在地。

  他本來是想歡歡樂樂地來大鬧一場的!風豫樂無奈地端起酒杯,瞥了旁邊的南宮旭一眼,重重歎了口氣。

  “我記得昨兒個辦的是婚禮,不是國喪吧?”那表情,若說是因為幻國即將滅亡而造成的他都信!“不顧我反對堅持娶拂柳的人是你,你如願了,結果你卻這樣對她?別跟我說你是那種得了手就棄若敝屣的人!”

  他根本就擺明瞭沖著拂柳來的!跟他們三個都有說有笑,但只要對上拂柳,笑容瞬間消失無蹤,等千淩和厲煬離開,他更是直接擺出這張死人臉,完全不發一語。

  南宮旭面無表情,自酌自飲,對他的質問置若罔聞。

  他原本也以為他是最幸福的人,擁她入懷,多年的心願終於牢牢握在手中,然而,那汩汩流下的晶瑩淚珠,卻完全擊毀了他的喜悅。

  她並不是真心想嫁他的,是吧?那群大臣會千方百計地說服他,又怎麼可能會讓她拒絕?個性溫柔的她,定會默默承受一切,罔顧真心,做了背棄自我的選擇。

  直到被他奪取了清白,強忍的悲楚才化為眼淚落下。

  為何要答應?為何要委屈自己來踐踏他的感情?憤怒和不舍幾將他撕裂,既氣她捨身保全大局,又恨自己不是她真心的歸屬。

  強烈的情緒無法宣洩,他只能喪失理智地,在她身上一次又一次地汲求。然而,擁緊了偎在懷中的軟馥,卻完全溫暖不了他冰冷的心。

  被撕裂的心留下了缺口,再填補不了,如同那時沒握住的手,他還是失去她了。

  “沉默以對是怎樣?”得不到回應的風豫樂火了。

  “我不曉得,我竟然那麼像他。”強取豪奪,漠視他人的真心。那一夜,他就聽到了她的真心話,不是嗎?他卻還自欺欺人,告訴自己她改變了心意。

  他?在說誰……風豫樂愣住,隨即心念一閃而過——他父王!“你在說些什麼?你哪裡像他?你根本沒逼過任何人!”

  “是嗎?”南宮旭譏嘲笑了。將酒一飲而盡,流入喉頭的醇酒,全數化為苦澀。

  “到底怎麼了?”他從沒見過他這種表情。

  “你回去吧。”不願多說,南宮旭倏地起身,飛掠出門外。

  “等一下……”風豫樂急忙追出,但已不見人影。“搞什麼啊!”他低咒,一旋身,朝南宮旭他們居住的寢宮飛去。

  他不說,就不信從拂柳口中問不出!

  來到寢宮,風豫樂懶得和那些侍衛打照面,高踞樹頭,等著他們交班的空檔。時辰到,侍衛們退出,他正要躍下,突然奔上長廊的身影頓住他的舉動——

  那是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戴著面巾,見四下無人,進了他們的房。

  風豫樂擰眉,不動聲色地看著,沒多久,又見那人推門走出,快步消失於黑暗之中。交班完的侍衛返回崗位,完全沒發現有任何異狀。

  此時他的注意力已完全被那名老者引走,他當機立斷跟在老者後頭禦風而行,跟了段距離,才落地開口——

  “老丈,請留步。”

  徐中原渾身一震,緩緩地回頭身來。看見是風王,他強自鎮定心神。“參見風王。”

  “在宮中為何還要隱藏面容?老丈不考慮將布巾除下?”風豫樂輕鬆問道,精銳的目光卻是緊鎖著他。

  “……是。”徐中原微一遲疑,動手將面巾拿下。

  燒得變形的肌膚潰爛紅腫,水泡和結痂參雜的景象慘不忍睹。饒是見多識廣,風豫樂也不禁被那臉上的慘狀驚得倒抽冷氣。

  “你是救了拂柳的那位?”轉念間,他億起孫澤對他稟報過的事。

  “只是剛好發現,這是小人該做的。”一開口,扯動肌肉的扭曲面容更形可怖。

  “戴上吧。”逼他以此面目示人,風豫樂微感愧疚。“你找王后什麼事?”

  “王后關心小人的傷勢,常會召喚我過去詢問。”徐中原早已想好說詞。

  “嗯,你去歇息吧!”風豫樂接受了他的說詞。

  “是。”徐中原恭敬行禮,一轉身,原本惶恐的眼神立刻被精光取代。連見過他的風王都被他瞞過,他的計劃簡直是完美無缺,只等時機,內外呼應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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