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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走吧。”南宮旭執起她的手,帶著她從窗外飛躍出去。

  他們馭風而行,避開底下往來的宮僕及侍衛,很快地,來到一個湖塘旁,湖畔的樹開滿了花,在月色下靜靜地散發花香,被夜色吞噬了色彩,卻有種絕世之美。

  “嘩~~”一落地,她不禁讚歎,四周樹木注入的生氣讓她充滿了活力。“這裡好美!”仿佛感受到她的喜悅,樹木搖曳枝葉,發出悅耳的沙沙聲。

  這裡晚間沒人會踏進,不像在宮中其他地方需要處處避嫌。南宮旭帶她走到大石旁,並肩坐下。“我們第一次見面,就在這裡。我們坐在這裡,一起看花,只不過那時還是冬末,現在已經是春天了。”

  “冬末為什麼有花?”曲拂柳不解地眨著眼。

  她忘了,忘了曾對他做過的一切。“我不說,等你自己想起來。”

  “小、器。”她皺鼻,而後笑了。望著他溫和的表情,笑容微斂,她咬唇,忍不住開口:“如果……如果……我沒有接下地王這個位置,是不是就可以不要和你那麼疏遠?”

  遲疑軟呢的語氣,問進了他的心坎。不管她是什麼身分,他都不能跟她那麼親近。是他的錯,放肆了自己的奢望。

  “……怎麼會?千淩當水王那麼多年,我還是很照顧她。”明明對任何人都拿捏得住的分際,在她的身上卻一再失控。

  原來在他眼中,她和千淩是同等地位……曲拂柳眸色一黯,笑容消失了。她不該問的,問了反而讓自己難過。

  感覺她變得沉默,南宮旭跟著無語。如果,他選她為後,他就可以不用再顧慮這些,可以完全地將感情灌輸在她身上。但這個決定,他卻無法輕易說出口。朝臣對她的身分還帶著疑慮,他若提出,定會引起反彈。地王的名諱已快壓垮了她,他又怎能將後位所需面對的責難加諸在她身上?

  還有她的想法也讓他躊躇。她願意嗎?對她而言,他只是一位得以依賴的兄長,還是佔有更重要的地位?他不敢問,怕極只要一問,會嚇得她加速逃離,讓他連這一點點的眷戀都無法擁有。

  有時候,他會很想不顧一切地將她留在宮中,管它人云亦云,在他的權勢下,誰敢說話?但只要一動念,這樣的想法就讓他感到萬分驚駭。擁有相同血脈的他,是否也會像父王一樣,最後會為了自己的私欲,走上歧途?

  他只能禁錮住自己的心,將對她的感情上了一層又一層的枷鎖。

  南宮旭輕籲口氣,四周的花瓣開始片片飄落。

  看到一抹桃紅的花瓣飄落裙上,曲拂柳抬頭,在墨黑夜空的映襯下,紛飛的絢麗花瓣將她包圍。有種模糊的景象在腦海裡閃動,她站起,仰首望天,視線變得迷離。

  這感覺好熟悉……她張開手臂,緩緩旋步,想在這片繽紛中捉住些什麼。

  看著這情景,過往與現今重疊,南宮旭迷眩了。那年的她,像可人的精靈,如今的她,卻美得像個絕塵的仙子。

  曲拂柳閉起眼,不停旋轉,失落的那片空白卻怎麼也捉不回來,她雙膝一軟,放任自己跌坐草地上。

  以為她摔倒,南宮旭趕緊上前扶住,感覺到他的溫暖,她閉著眼,下意識地朝他的溫暖偎近。

  看著她的容顏,南宮旭挪不開視線,她的馨香隱在花香間撩人心弦,羽睫輕覆的麗容像在發出無聲的邀請,他的心狂跳著,無法自已地朝她俯首,唇輕覆上她的,卻在此時,風拂過林梢的聲音,驚醒了他。

  他在做什麼?!南宮旭倏地抬頭,沁出一身冷汗,氣自己的失控,更氣心裡那抹想再深深汲取的欲望。

  雖只輕掠而過,她還是感覺到了。

  曲拂柳睜開眼,水眸輕眨,眼瞳閃著困惑,她分不清是錯覺或是真實。她望進他的眼,但在那片深邃之中,她什麼也看不到,因在她張眼前,他已將所有情感隱藏得不留痕跡。

  “花瓣。”他的指尖在她唇畔拂過,拿下一片嫣紅。

  那溫柔的觸感,是花瓣嗎?曲拂柳手撫著唇,雙唇輕輕抿舐,試著分辨和方才若有似無的感覺有何不同,卻完全不知這樣的舉動看在他的眼裡,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該回去了。”南宮旭別開視線,努力壓抑體內狂燃的烈焰。

  “能再待一會兒嗎?”曲拂柳期待地看著他,她不想那麼快結束。

  再待下去,他怕他會管不住自己。南宮旭狠下心,直接回絕。“我明天還要上早朝。”

  “我忘了,對不起。”她歉疚低道,順從地握住他的手。

  她的握持變得虛軟,完全失了方才前往這裡的興奮活力。南宮旭強迫自己對她臉上的失望視若無睹,與她回到寢宮。

  才一踏進寢宮,他立刻鬆開了手,像迫不及待想擺脫她。

  曲拂柳看著失了握持的手,心裡變得空蕩蕩的。以後,她還有機會能握他的手嗎?後天就要離開,她連和他獨處的時間都沒有了……

  “明天你專心打理要搬走的東西,我不會過來了。”南宮旭頓了下,才又輕道:“搬出宮中,自己保重,有問題可以找豫樂,他會幫你。”不敢再朝她投去一眼,他轉身離去。

  曲拂柳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的話,在耳邊迴響。

  有問題,找風大哥,不是找他……她的依賴期已經結束了,完全結束了。

  兩日後,界王會議結束後,她在風豫樂的幫忙下,離開了涅盤城。

  回到地王府的這些日子,曲拂柳一直睡不好、食不下嚥。

  不是環境不熟悉,不是領地的百姓不服她。自幼生長的記憶還存在腦海,讓她對這幢府邸有著淡淡的熟悉感,府裡的人無不真心誠意地歡迎她歸來,她回來的那天,夾道迎接的百姓連綿了好幾裡,他們的熱情讓她哭得無法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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