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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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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趁著下午休息的空檔,元綺出了店鋪,往河港的方向走去。 她不禁想,這次去會遇到他嗎?察覺到自己竟隱有期待,連忙把那抹念頭甩落。她可不是又要製造什麼相遇的機會,而是訂的乾貨已經到了,她必須去把東西拿回來罷了。 對,沒錯,她是有正事要辦才會踏進黎氏漕運的!她抬頭挺胸,傲然繼續往前行,在看到前方佇立街角的身影,她神色一白,不由得停了腳步。 那人的外表和流浪漢相似,衣著肮髒,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直直地看往她的方向,手中握緊東西,一副想上前卻又不敢造次的神態。 即使他的模樣已和當年完全不同,但這些年來,他常常在她周遭徘徊,她親眼看到他從俊秀斯文變為落魄狼狽,不僅因喝酒誤事被逐出宮中,還因姦夫之名受人唾棄,沒人願意聘他設筵,他不斷酗酒,把身子、味覺都弄差了,最後連鍋鏟都拿不起,現在只能靠著打零工維生。 她依然認得他,她以為最疼她的師兄,一個狠狠摧毀她的天真的元兇。 元綺深吸口氣,凝聚全身力量,面無表情地從他身旁走過。 何冠廷猶豫了下,隔著數步的距離,跟在她身後。 “有什麼事嗎?”走了一段路,元綺忍無可忍,停下腳步,回頭防備地瞪著他。 何冠廷一臉尷尬,局促地遞出手。“這個……給你……” “我不需要。”元綺看也不看,語氣冷得像冰。“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別再出現我面前,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只是想把這給你……”何冠廷依然不死心,情急之下,想把東西塞進她的手裡。 “別碰我!”元綺像被針刺到了似,用力揮開他,往後退了一步。 他手中的物事落了下來,用布包住的碎銀散了一地。 “別撿,那是我的、我的……”何冠廷急急拾起,瘦削的手顫抖,蹣跚地趴在地上撿拾,就連被路過的人絆到也顧不了。 這情景讓元綺一陣鼻酸,淚湧上眼眶。 她不知該恨他對她做的事,還是要憐憫他對她的一片心意。離開京城他可以從頭再來,他卻依然待在這兒,即使連自己都有一餐沒一餐的,還一直想攢錢給她。 但,如果真想對她好,當初為什麼要那樣對她?她完全不敢問他對她做了什麼,因為只要一看到他,她就厭惡自己,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默視的不堪,又會輕易揭了開來,再無法遁形,要她怎麼有勇氣聽聞從他口中說出的那些過往細節? 何冠廷好不容易把碎銀全撿齊了,抬頭看她,怕一站起,她就會落荒而逃。“師妹……” “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說話。”元綺狠下心,要自己把話說得狠絕。“別再纏著我,否則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看你一眼。” 何冠廷臉色慘白,顫抖著唇。“至少……讓我解釋……” “不需要,我很清楚,你自私自利,聽信讒言,陷害了我,再清楚不過了。”她相信個性溫和的師兄沒辦法想出這些詭計,但他為了私欲傷害了她,不管他再怎麼喜歡她,一旦用錯了方式,再多的彌補都挽回不了,她永遠都無法給予原諒。 何冠廷頹然跌坐在地,心頭滿是悔恨。 在她被趕出黎府後,他去找過她,她給他的,是像見了洪水猛獸般的驚恐憎惡。他這才絕望地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非但沒辦法擁有她,反而是將她推到遙不可及的距離之外。他想補救自己的所作所為,她卻完全不接受,連聽他說話都不肯。 這些年,他得用酒麻痹自己,才能不讓罪惡感把他的意志摧毀,他必須活著去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錯,但這錯太大了,任他怎麼努力都補不了。 見四周已開始聚集圍觀人對他們指指點點,元綺緊緊握拳,把所有情緒抑下,轉身快步離去。 遠遠地,有抹犀利的視線把這一幕看進眼裡。 直至人都散去,項沛棠仍若有所思地望著何冠廷踽踽而行的背影,而後勾起淡笑,轉身離開。 元綺一直走到接近河港的入口,才停下腳步。 她交握雙手,閉上眼,努力想把冰冷的指尖溫暖。鎮定點,他再也傷不了你了,忘了他,你可以過得很好、很好。 好不容易呼吸平穩了,她才放下手,再度睜開眼,美眸散發出自信冷靜的光芒。要進黎氏呢,不把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怎成? 元綺深深吐息,確定臉上已勾起完美無瑕的笑容,才往黎氏漕運走去。 “石掌櫃您好。”一進鋪子,清脆好聽的笑語立刻活絡了裡頭的氣氛。“我的東西今天應該到了吧?” 寄來的乾貨,是她用來熬湯炒醬的重要材料,有小魚幹、幹香菇、干貝,這間乾貨是她試過許多店才找到的,便宜、品質又好,可以煮出她理想的味道,就算位處遠地需要花上十天的船運也值得。 “有、有、有,元老闆,你先坐會兒。”上回喊成了少夫人,這次石掌櫃可不敢再犯了。“小四,去把元老闆的東西拿來。” 元綺坐到一旁,不經意地東看看、西瞧瞧,狀似隨口一問:“你們……當家應該不在吧?”她沒別的用意,她只是不想和他冤家路窄而已。她在心裡默默為自己探詢的行徑找了正當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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