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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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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可出盡風頭嘍,那些公主的尖叫聲都快把我給震聾了。”李靖掏掏耳朵,臉上滿是捉弄得逞的愉悅。 誰害的?楚謀想板臉瞪回去,終究還是忍不住莞爾。 “您覺得我會在乎嗎?”他舉起酒杯向李靖一敬。“下個月十六,麻煩您了。” 這次歸來,最急著完成的是他的終身大事。他來自洛陽,家人也都定居在那兒,幾經考慮,不忍年邁的父母奔波,他打算先在長安完婚後,再帶著妻子告假返鄉拜見雙親。而恩重如山的李靖,當然是主婚的不二人選。 “可惜呀,那些公主都沒希望了。”李靖輕歎,眼中閃過促狹笑意。“不是我要說,你也讓人笑得夠久了。” 想到苦等他回來的表妹,楚謀心裡滿是感激。 他在七年前剛到長安時,先是借住在經營繡坊的遠方表舅家中,他們一家人待他極好,即使後來接連高升的他有了自己宅第,每次返京最先踏進的仍是表舅家,濃如家人的情感早已讓他將那兒當成了第二個家。 在第三年時,表舅提議要將表妹穎兒許配給他,還先捎了封信問過他在洛陽的父母。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知道穎兒是個溫柔大方的好姑娘,而爹娘也相當贊成,於是這門親事就此說定,親上加親的喜悅讓兩家尊長都相當開心。 那時外患未弭,負責防守邊疆的他大半的時間都不在長安,所以他們先訂下婚約,打算等戰事平定後再成親。 原以為只需一、兩年的時間,結果破了東突厥後,吐谷渾又蠢蠢欲動,拖了四年婚事還懸在這兒,表舅從一開始的鼎力支持到沒了耐性,到後來更是只要他返回長安就催促他們完婚。 但想把所有心神專注在平亂的他堅持不肯,好幾次表舅都氣到放話要是他再不娶就要取消這門婚事,全都靠表妹的軟言相勸才將表舅安撫下來。 這幾年表妹從不曾逼迫他,也不曾說過一句怨言,他真的虧欠她太多了。 “所以我才會那麼趕著完婚。”楚謀微笑。 回長安後他的生活全被事情填滿,要熟悉新接受的職責、要搬到聖上新賜的宅第、要適應朝中的文化,而其中最大的影響該是籌備婚事了。 雖然有媒婆分勞,那些禮俗和準備不完的東西還是讓他忙到焦頭爛額,但想到表妹這些年的等待,極欲補償的心情讓他再累、再繁瑣也不以為苦。 “恭喜。”李靖獻上最誠摯的祝福,舉杯將酒一飲而盡。 “多謝恩師。”楚謀揚笑,喝下溫醇的美酒,品味這太平盛世的幸福。 從楚謀步下擂臺,李潼的視線一直緊隨著他,直至他回到座位,她仍收不回目光。 自那日相見,她就將他的身影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因為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情就變得浮躁,那種感覺讓她不知如何面對,所以她選擇遺忘。 雖然知道他的官,但以為他的官職太小,不足以列席盛宴,她也不曾想過要在底下的朝官中找尋他的身影,他卻像那日突然撞進她的視線一樣,那麼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現在她生命裡。 他就坐在那兒,帶著俊朗的笑坐在那兒和人對話,在文武貴胄的圍繞中仍是那麼地挺拔出色。 李潼覺得想笑,卻又心口發慌,這種不曾體會的複雜情感讓她有點手足無措,只能一直看著他,看著那抹她以為不可能會再見到的身影。 “樂平,你還是沒看到比較滿意的對象嗎?”皇帝在看了一陣表演後,不死心地再次開口。 “坐在大總管身旁的人……就是楚將軍嗎?”沒將那個問題聽進去,李潼只想知道一直懸掛於心的答案。 “沒錯沒錯,他就是這次收服吐谷渾的功臣——楚謀。”沒料到會從她口中聽到探詢的話語,皇帝大喜過望。“你覺得他如何?” 不曉得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李潼沉默了,但那張對凡事總是看似無動於衷的妍媚容顏,還是第一次流露出情緒,那種恍惚略帶無措的表情,讓她不再那麼高不可攀,為絕美的她染上更加傾倒眾生的神采。 皇帝看在眼裡,眼裡滿是欣慰的笑,沒再追問,卻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定。 秦嬤嬤看在眼裡,楚謀的身分讓她意想不到,主子的反應更是讓她震驚不已。 其它公主也看在眼裡,明白最大的獎已被搶走,只得退而求其次挑選其它對象。 只有他和她,事件裡的兩位主角,並不知道彼此的人生已產生了牽絆,不論是福是禍,都將從此密不可分。 這原該是他人生中最意氣風發的階段,卻在轉眼間天地全然變色。 楚謀踏進那個熟悉的庭院,看到即將迎娶過門的表妹一如以往地坐在廊簷下繡著女紅,想起數日前欣喜奔進的心情,這種劇烈的轉折讓他有種想要狂放嘲笑人生的衝動。 “表哥你怎麼來了?拜堂之前咱們都不能見面的……”王穎兒一看到他,忙著躲進屋裡。 “別管那些繁文縟節,我想見就見。”楚謀攔下她,揚笑的俊容將心頭的沉窒隱藏得不露痕跡。 “那……別讓媒婆知道就好。”王穎兒倚靠他的肩頭,害羞低道。 在她看不到他表情的時候,楚謀臉上的笑意才微微斂下,眸色因思及稍早發生的事轉為深沉。 今日退朝後,聖上將他和恩師召到禦書房,一開口,就是告知要將樂平公主許配給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只讓他感到震驚,卻沒帶來絲毫喜悅。 他以成親在即的理由予以推拒,但無論他說得再婉轉,仍是惹得龍顏大怒。 “朕都准你在半年後納那位姑娘為妾,你還有什麼無法接受?能得到樂平垂愛是你三生修來的福,別人求都求不到!你回去好好想想,三天后朕會再問你的答覆,別以為你平亂有功朕就不敢動你!” 被逐出禦書房後,李靖覺得是自己昨晚拱他上擂臺才招來的禍端,自責不已,直說他會再勸勸聖上。 他並不怪恩師,樹大招風,見過太多立功後成為乘龍快婿的例子,他心裡多少有底,就算他昨晚沒上擂臺,這種所謂的“平步青雲”遲早會來。 只不過他一直以為這是拒絕得了的,沒想到英明的君主一遇到私情仍完全失了理智,在無法說服他時,竟以威嚇相壓。 面對聖上必須勉強抑下的狂熾怒火再度灼然而升,楚謀下顎繃得死緊。 那一刻,他多希望自己只是尋常百姓,不曾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但時光若能倒流,他又能如何選擇?任由外敵侵入邊疆騷擾百姓嗎?他不為功也不求名,只是想盡己所能保家衛國,結果一片赤膽忠心卻換來這樣的下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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