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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事乖順的何曦卻對此事極為堅持,怕她又故技重施,殷玄雍開始和她比晚睡,每一次他都以為她輸了,結果每一天早上醒來都發現她窩在地板上。

  那一陣子,是殷玄雍性情最暴怒的時候。每天都看到他對何曦吼叫,但那句驅趕的決絕話語卻從不曾出口,令杜大娘和府裡的一干人等都嘖嘖稱奇。

  這一天晚上,何曦看到她窩睡的地方鋪了張小榻,和他的床榻形成直角,大概只有他床榻的一半高度。

  「喏,以後你就睡那兒,杜總管答應的,你別再跟我吵那些有的沒有的。」殷玄雍朝小榻一指,明明很在意她的反應,卻硬要裝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僵持了這幾晚,他退讓了,氣她的固執,更氣她委屈自己。

  當他吩咐杜大娘叫人做床榻時,他原想做張一模一樣的大床榻擺在旁邊,但杜大娘表示奴婢的榻絕不能和主子同等級。他怕何曦也會用這些尊卑之分的理由推拒,繼續窩在她的地板上,竟也答應杜大娘做了張他怎麼看怎麼不滿意的小榻。

  杜大娘答應的……何曦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那張小榻,屏住呼吸,脫了鞋輕手輕腳地爬上,敬畏地撫過被褥,怕一用力它就會像作夢一樣不見了。

  「我的,我也有床榻了!」好半晌,喜悅才整個漫上心頭,她興奮得抱起被褥又笑又嚷,在小榻上滾來滾去。

  看到她愉悅歡笑的模樣,殷玄雍也好開心,雖然這場意氣之爭最後是他輸了,但她衷心喜歡他為她做的榻,還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就足以將他橫亙胸口的煩悶及怒氣全然拂去。

  「以後我要對你好,你別再拒絕了。」殷玄雍有些埋怨地說道。向來拗遍天下無敵手的他,初次遇到對手,明明把她換掉就可以不用受這種氣,他卻捨不得。

  何曦從興奮中回神,想到他派人做了這張榻給她:心裡感動又快樂。

  「是,小王爺,謝謝您。」她用力點頭,想到不對,趕緊又補了個但書。「不過,奴婢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

  意思是,要不要接受還是由她決定嘍?殷玄雍擰眉,正要發火,但看到她雙頰因欣喜赧著嫣紅的可人模樣,才剛萌芽的怒意就這麼輕易地煙消雲散。算啦,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難得她今天這麼乖,就不跟她計較了。

  「睡覺了,明天早課要練功,得早起。」

  「是。」何曦躺進軟綿綿的被褥裡,手在被套緞面撫過,一雙大眼睜得亮亮的,捨不得閉上。

  主子寬待,不代表奴婢就可以逾越分際。她的腦海中浮現杜大娘說過的話。

  其實這句話她不太懂,如果這樣做才是對的,為什麼小王爺會那麼生氣?但如果她不照著做,是不是就換杜大娘生氣了呢?

  杜大娘是好人,她不想讓她討厭,但小王爺其實人也很好啊,要是他能別老是發脾氣就更好了。何曦眼睛眨呀眨的,努力想要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最後,她抱著厚軟的被褥睡得香甜,纏繞的問題依然無解。

  這一天,殷玄雍被思念外孫的皇太后召進宮,他不顧杜大娘的反對,堅持帶何曦一起去。

  哼,那些皇表兄弟老愛笑他沒書僮,就讓他們瞧瞧,他找到了什麼樣的寶貝,是書僮又是貼身小婢、還長得那麼可愛,可有得他們羡慕的!

  「在這兒等,別亂跑。」秘密法寶不能那麼快被他們看到,殷玄雍先將何曦帶到一個水塘旁,逕自離開去向皇太后請安。

  後宮奢華的程度比起誠王府有過之而無不及,水塘中央有七彩鴛鴦悠游,池岸周遭種滿了美麗的奇花異草,何曦看得目不暇給,驚歎連連,根本沒時間為被獨自留下感到害怕。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一聲斥喝自背後傳來。

  何曦回頭,看到兩個男孩站在那兒,其中一個衣著華麗,另一個則是書僮打扮,兩人的神態如出一轍,都是一臉倨傲地睥睨著她。

  「奴婢叫何曦,是小王爺帶奴婢進來的。」即使不識對方身分,在誠王府待了這些時日,何曦也大概分辨得出王公貴族與平民的分別。

  那人正是三皇子,嫉妒殷玄雍比他這個皇子還受寵,兩人自小就不對盤,一聽她是殷玄雍的人,眼睛一亮,和書僮使了個眼色,一左一右將她包夾。

  「哪個小王爺?」明知今日被召進宮的人只有殷玄雍,三皇子還故意問。

  「誠王府的小王爺。」兩人都是高頭大馬的,何曦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雖然害怕,仍有問有答。

  「什麼?聽不到!」三皇子向前邁步,把她拉開的距離又縮短為零。

  「誠王府……」何曦被逼到了池邊,已無路可退。「我快沒地方站了。」她可憐兮兮地說道,不懂為什麼他們要靠她那麼近。

  「哦,原來是殷玄雍的人。」三皇子佯做恍然大悟,笑咧了嘴,眼中卻閃過一絲詭譎。「早說嘛。」

  不知道對方藏有禍心,何曦正松了口氣時,卻突然被一股力道撞得往後跌去,摔進了池子。

  「救、救命……」驚慌中吞了好幾口水,何曦拚命掙扎,好半晌才發現水位並不高,她只要坐直身子就淹不過口鼻。

  「哈哈哈哈~~」岸上傳來大笑聲,她的狼狽讓計謀得逞的三皇子和他的跟班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何曦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怎麼有人這麼壞?小王爺凶歸凶,但都不曾打過她,這人不過和她第一次見面,就把她撞進水池裡。

  「誰叫你離我那麼近?我一轉身就撞到你啦!」接觸到她譴責的眼神,三皇子聳肩笑道,一點歉意也沒有。

  他也是主子嗎?他做的事也都是對的嗎?何曦一點也不相信他所說的藉口,但礙於自己只是個小奴婢,她只好不發一語默默地爬上池岸。

  「髒死了,又臭,原來誠王府的奴婢都是這個樣。」三皇子做作地掩鼻回避,極盡所能地嘲弄她。

  何曦看到新衣上滿是泥濘,散亂的發垂掛肩際,還一直滴水,她難過得快哭了。小王爺特地要杜大娘為她縫製綢緞衣裳的,還幫她梳了好漂亮的頭花,現在,全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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