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閣上 > 席維亞 > 恩公有理 | 上頁 下頁


  小女孩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身旁的隨從已換了人,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包子,好怕她還沒要到包子他就走了。

  “包子給我好不好?”她忍不住再次開口。“我要回去找爹爹。”

  男孩看向她,冷峻的眸子緩和下來。

  她已經沒有爹了,即將被他帶回家的她,以後會錦衣玉食,再也不用過這種對著包子口水直流的苦日子,但這些事並非現在的她所能理解的,他也不想在這大街上費心和她解釋。

  不急,來日方長,在他悉心教導之後,她會懂的。

  “拿著。”男孩將整袋包子交到她手上,藉以轉移她的注意,果見大喜過望的她緊緊抱住那袋包子,小臉再次綻開笑顏,樂得什麼都忘了。

  男孩摘掉那塊賣身葬父的木板,正想牽她的手,但看到她手上佈滿了油膩髒汙,他擰起了眉,說什麼也牽不下去。

  聽說當年爹也是這樣,對肮髒的“她”嫌惡到只肯拎住“她”的衣領,好,好極了,一切都像到不能再像。

  一思及此,男孩心頭更是盈滿了喜悅及篤定,頓住的手再度伸出——轉為揪住她的衣袖。

  他尋尋覓覓,好不容易才找到如此符合的人選,可不能用拎衣領這種粗魯方式嚇跑了她,更何況,他力氣也還沒大到足以拎起她。

  不想面對自己尚未長大成人的頹喪事實,男孩用自信傲然彌補了年齡不足所帶來的劣勢,帶著她堅定地邁開步伐。

  “我們走吧。”

  “你要跟我回家嗎?”小女孩天真地問。

  “我帶你回家。”男孩不著痕跡地糾正她。他可沒說謊,從今而後,端木府就是她的家,而他,是得以掌控她人生的父親。

  不疑有他的小女孩用力點頭,對她而言,給了她這堆包子的他已成了世上最值得信賴的人。

  “嗯。”她一手捧著包子,一手被他提著衣袖,笑眯眯地隨他一起離去,對自己即將邁向不同的人生完全一無所知。

  那一年,他十二歲,她六歲,詭異的父女生涯就此展開。

  一間紅磚矮房外的空地上,聚了數名孩童,他們明顯分為兩派,雙方正起了激烈的爭執。

  比較不公平的是,其中一派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小女孩獨自奮戰。

  “不准你再說我爹壞話!”小女孩雙手叉腰,抬頭挺胸、氣呼呼地瞪視對手,即使以寡敵眾,一心只想扞衛父親的她也毫不退縮。

  “我偏要說咧~~”以頑皮男童為首的孩子們完全沒將矮小的她放在眼裡,群起效尤地不斷挑釁。

  “不准說!”小女孩脹紅了臉,齜牙猙獰的表情像是當場要撲上去和他拚命。

  男童不但不怕,還朝她扮了個鬼臉。

  “我偏……啊——”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被小女孩突如其來的攻擊給截斷,嗤笑瞬間變成慘叫。“你咬我?!放開、快放開啦,端、木、艾!你聽到沒有!”

  正在換牙的她缺了好幾顆牙,很難造成太大的傷害,但仍痛得男童哇哇大叫,深怕自己被咬下一塊肉。

  端木艾才不管他喊了些什麼,死命巴住他的手臂狠咬,即使被對方的掙扎力道撞疼了牙也不鬆口。

  “哼哼哼哼哼哼哼!”誰教你要罵我爹!忙著咬人的她發出模糊反駁,狠瞪對方的杏眸裡所熾燃的怒火卻是清晰得無法錯認。

  “我的手……”甩不掉她,男童急得快哭了,趕緊朝一旁看傻眼的同伴求救。“快點把她拉開啊!”

  其他孩童紛紛回神,上前想要幫忙,但端木艾一見有人靠近,就用張嘴亂咬的攻勢將他們擊退,分心之餘還不忘緊捉住男童的手,只要覷得空隙就又轉回頭咬他,讓他完全找不到機會脫困。

  這淩厲的反擊讓孩童們招架不住,有人閃躲、有人尖嚷、還有人不爭氣地哭了起來,現場頓時亂成一團。

  “吵什麼?”突然,一道平穩的嗓音輕易地穿透了這場混亂。

  聽到聲音,哭的人眼淚硬生生停住,大嚷的人趕緊把嘴閉上,待一看清來人,每個孩子更是像見到鬼似的,原本吵雜的院子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只有端木艾非但沒休戰,反而抓住眼前的手臂更用力咬落,粉嫩嫩的小臉滿是倔強和委屈,不肯看向來人。她不需要人幫,她自己就可以解決,她可以的!

  被咬的男童痛到面目扭曲,卻完全不敢吭聲,因為來人正是端木煦,他們剛剛用來取笑小女孩的對象。

  這個村莊的土地皆為端木府所有,在場的孩子們家中全是向端木府租地耕種過活,只要見到這地主家唯一的獨生子,都得恭敬地喊聲少爺。

  然而讓這群小鬼頭不敢造次的,不是因為端木家的權勢,而是端木煦自然散發的軒昂尊傲,無關年齡、無關穿著,教人由衷地心悅誠服,就連成年人被他無形的氣勢壓制到語不成句也是常有的事。

  端木煦早已習慣這種只要他出現就氣氛僵凝的場面,他也不想徒勞無功地勉強擠笑故作和藹,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平易近人”這四個字永遠都無法套在端木家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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