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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眼看大家都毫不遲疑地騎了上去,騎虎難下的她只好硬著頭皮跟上,踩得氣喘吁吁,好幾次她都停了下來,全靠殿后的阿翔不斷鼓勵她,教她如何調整變速,她才能繼續前進,但他們與前方車友的距離已經越拉越遠。

  “我……我不……行了……”紀向暖再一次停下,趴在車頭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原來這幾天她所謂的練習勉強只能算是熱身程度,難怪夏繁波要鄙夷她了,她真的把騎單車看得太簡單。

  “向暖,加油,過了這段斜坡就好騎了,撐著點。”阿翔停在她後面拚命打氣。

  她的呼吸仍調不過來,但怕拖累阿翔,她只好直起身子,再努力往前騎。

  前方完全看不到車友的身影,足見他們落後多遠。紀向暖邊踩踏板邊用力地呼息,氧氣卻進不到心臟,缺氧的胸腔像要炸開一樣,小腿的肌腱痛得像要斷掉了似,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正當她準備要放棄的時候:心口開始陣陣絞痛,這狀況嚇得紀向暖臉色發白。

  她的心臟病雖然已經許久不曾發作,但她永遠都忘不了那種感覺,死亡的恐懼永遠都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她趕緊停車蹲坐路旁閉眼休息,大口大口地呼吸。

  “向暖,再撐一下嘛!”誤以為她只是單純地體力不支,阿翔一直勸。

  “站起來,不要坐在那裡!”突然夏繁波的斥喝加了進來。

  紀向暖虛弱地張開眼,看到是他,累到頭昏腦脹的她完全反應不過來。他不是騎很遠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起來。”夏繁波乾脆下車伸手拉她,迫使她跟著他走,全身無力的她等於是掛在他身上。

  即使貼著他滾燙的肌膚,紀向暖也沒有力氣害羞了:心口的疼痛和想到她落在他眼中的不堪,讓她好想哭。為什麼不讓她坐著休息?為什麼還要逼她走?他是在氣她的拖累所以故意懲罰她嗎?

  走了一段路又折回原處,夏繁波才放開她,早已虛軟的紀向暖立刻跌坐在地,低著頭不斷地喘氣。

  夏繁波擰眉看著她,眼中冒出熊熊怒火。從激烈的運動中突然靜止下來,只會讓身體更加無法負荷,該死的她竟連這一點都不懂!

  “其他人呢?”阿翔驚訝地問。

  “在第一休息點,你先追上去。”把車友帶到那兒後,他立刻回來尋人,果然如他所料,她根本撐不下去。

  “好。”雖然擔心向暖的狀況,但有夏繁波在,阿翔總算放心離開。

  “這就是你一意孤行的結果。”直到阿翔走遠,夏繁波冷聲開口。“你知道你騎了多遠?這裡還在我們行程的起步路段,為了你,其他車友的速度根本快不起來。”

  他沒有嘶聲咆哮,但話語裡的冷漠和句句指責都像鞭子一樣抽在她的心上,紀向暖不禁紅了眼眶。如果這時候她再說她有心臟病,他只會覺得她是在找藉口吧?她咬唇強忍住淚水,不願在他面前哭泣示弱。

  夏繁波看到了她眼中的紅潮,唇抿得死緊。她的臉白得像鬼,像是下一秒就會昏倒路旁,還有那強自忍淚的脆弱表情更是狠狠地絞擰他的心。

  他該覺得火大,氣她一意孤行不聽他勸告,可是盈滿胸口的憤怒卻都在痛斥他自己。為什麼他會讓她陷在這種狀況裡?她不懂是應該的,但經驗豐富的他早料到會有這種結果不是嗎?當初他應該要堅持己見,無論如何都別答應讓她參加!

  “我說過,別想我會為了你拖累大家的速度。”可惡,這明明是她的錯,為什麼當他說出這些話時心裡會有罪惡感?夏繁波無視心頭隱隱扯痛的情緒,逼自己說出冷絕的話。“體力恢復後你自己順著原路下山,別再跟來了。”

  只是體力透支,且這裡又不是什麼荒郊野嶺,她不會有事的。他必須一再強硬地說服自己,才有辦法狠下心實踐他說過的警告。

  紀向暖身子一僵,不自覺地屏住了氣息,須臾聽到他離去的聲音,她沒有抬頭,因為她的淚已決堤而下。

  她早有心理準備,知道他說到做到,但當他真的丟下她頭也不回地離去時,那種被遺棄的孤獨感還是讓她難以承受。

  心越來越痛,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她趕緊起身從坐墊包裡拿出藥含在舌下,然後環膝坐下,等著藥效發揮作用。

  想到自己虛弱的身體,再想到他的無情,洶湧的淚忍不住又奪眶而出。

  她很清楚,在他眼中她只是個要世界繞著她轉的富家女,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一直對她不假辭色。

  可、她不是啊,她不是需要人哄,也不是要求每個人都要把她捧在掌心,她只是希望他的口氣別那麼冷,對她可以再溫言軟語一點,這樣就夠了。

  問題是他有什麼義務要如此對她?突然閃過的念頭猛地揪住她的心。

  從頭到尾都是她的錯,希望他能接受她的感謝,不顧他的勸阻執意參加活動,最後她竟還怪他的態度不夠和善,她的作為和驕縱任性有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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