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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講到激動處全成了台語,雖然還有滿腔怨念沒罵夠,但怕怡君出來撞見的他只能暫時休兵。

  “警告你哦,你哪擱不卡改進A厚,我不會擱厚你踏入這莊啊頭一卡步啦,聽到嘸!”

  兇狠地瞪他一眼,添財叔邊噴氣邊躲躲藏藏地跑了,嘴裡還兀自叨念著“愛到卡慘死”之類的話。

  即使台語不輪轉,喬豫也大致聽得懂阿伯在罵他,但不管是語言或是話裡的譴責,都讓他一頭霧水。

  不過此時的他沒有心神去分析這些,他的思緒全被擔慮占滿。

  他到這裡已經整整一天,這麼嚴重的事她為什麼都沒跟他說?她的言行舉止也完全看不出異樣,就和之前看到的她一樣。

  不,有一點不一樣,她把自己給了他——問題是誰會在喪母之慟的時候還想要上床啊?兩個問題糾結在一起,喬豫更是煩鬱到抱頭。

  還是她和母親感情並不好,母親的過世對她沒有太大的影響,所以才會看不出來?喬豫苦苦思忖,卻驚愕地發現,她不曾和他提過這些事,除了觀察她的個性舉止,他對她的其他事完全一無所知。

  是她沒提過,還是他不曾放在心上?想到自己一陷進沉思就不在乎任何事物的壞習慣,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阿伯罵得沒錯,他怎會如此自私?只在她身上擷取自己要的,卻從不曾付出過關懷,就算是朋友,他也太不盡責了!

  “你在幹麼?”她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喬豫回頭,看到她拉著推車站在那兒,至今才猛然察覺到她和他們第一次遇見時,有許多地方都不一樣了——

  馬尾長了,氣質變沉斂了,就像他筆下的女王角,從懵懂天真被拱上女王之位,到現在被許多際遇磨練出一身自然流露的王者氣勢,她們都成長了,他卻仍停在原地,依然關在自己的小小世界裡。

  “發什麼呆?”趙怡君半嗔半笑地輕顰眉頭,帶頭前行。“你不是說這次只能待一個晚上,中午過後就得走了嗎?”

  喬豫還處於這連串的震驚中,腦袋一片混雜,只能被動地跟著她走。

  到底有多少事是他沒留意到的?有多少事是他該知道而不知道的?他想問,卻不知道從何開始問,伯一挖掘下去會更曝露出他的自私和卑劣,讓他更無法面對自己。

  “聽說剩最後一集了,寫完了嗎?”走在前方的她隨口問起。

  “……嗯。”遲疑了會兒,喬豫含糊地悶應了聲。

  他不敢說結局卡住了,這是他的問題,他該自己煩惱,不應該再加諸在她身上。

  聞言,趙怡君吸了口長氣,又緩緩吐出,而後淡淡勾起唇角。

  “那很好啊,恭喜了。”

  將情緒掩飾得極好的她,只在死命握住推車橫杆的舉止中,悄悄透露了些許端倪。但,他不會發現的,就讓她緊緊握著,就像握住支撐她繼續維持平靜面容的力量吧!

  她已經決定放手,如同他書裡的女主角迎向結局,她也該乾脆退出了。

  這段不平等的感情傷她太重,他來時,就要開始為他的離去築好心牆,他走時,怕他再也不會出現的擔慮又占滿心頭,她不要再愛得如此卑微,因他的隨興而患得患失。

  她要做自己,因要他而把自己給了他,更因想要保留一份完整的自我,而決定割捨掉這段感情,她不要再做他的女主角了,這責任太重,她再也承擔不起。

  更或許,他不需要她承擔了,已劃下結局的女主角該功成身退了。

  那一天,她不像以往那樣任他悄悄離去,她送他到莊園大門,看著他坐上計程車,微笑地對他說了句——

  “再見。”

  他,和過去的她,都再見了……

  “不行……不對!”

  開會開到一半的喬豫突然跳了起來,急急往會議室外走去。

  在白板前說得口沫橫飛的企劃人員傻住,和同樣錯愕的王威利對視一眼,王烕利趕緊追了上去。

  “怎麼了?活動內容有什麼問題嗎?”好不容易在電梯前追到他,王威利氣喘吁吁。

  “不是,我要到香草莊園去。”喬豫用力按按鍵,氣惱電梯不趕快下來。

  回臺北的路上他的心一直靜不下來,她的態度太怪了,從昨晚、到今天、到送他上車,所有的表現都很不像她,再加上她母親過世的事,他根本沒辦法放心。

  “你不是才剛回來嗎?”王威利拖著他,拚命想把他拉回會議室。“你說要去,我不也擠出空檔讓你去住了一晚了?求求你,明天預購簽書會就要開始了,你別在這時候鬧彆扭好不好?”

  喬豫聞言更怒,把吊在手臂上的胖子甩開。就是因為這狗屁簽書會,他才什麼都還沒弄清楚就得趕回來!

  “東西都還沒寫好辦什麼簽書會?取消!”他改寫的結局至今還搞不定,要是沒辦法確定她心裡的想法,這套作品永遠也無法完結。

  “別開玩笑了,大哥,”王威利臉色大變,陪笑安撫。“稿子都送去印刷廠了,沒辦法改呀,我已經說很多次了,你原先寫的結局非常好,不需要變啊。一

  “不對,那結局的感覺不對。”喬豫很堅持,見電梯門一開,立刻就要衝進去,卻又被人死拖活拖地拉了出來。

  “場地、媒體、廣告全都弄了,你現在跑掉是要我死是不是?”

  被逼急了的王威利崩潰了,當場嘶聲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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