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醉在你的目光中 | 上頁 下頁 |
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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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 盼盼在允笙公司附近的書城翻看雜誌,突然有人叫她,側身看清,倒是一怔。 「不記得我了?」 是秦雨萱。燙了頭髮,有了她那年齡的成熟。 「秦小姐!」盼盼再無一語。 秦雨萱倒熱絡。「早想再見見你,近來好嗎?」 「託福。你們也好吧?」 「你也許知道,我家發生了不少事。」 盼盼維持若即若離的態度,不冷不熱。 「上回跟個朋友上俱樂部,發現你和卓先生在一起,當時很想過去打招呼,又見你們有別的朋友在,就算了。那知隔兩天想聯絡你,你卻又回去了。」 盼盼不禁微笑。那是一次愉快的聚會。「我只是偶爾來。秦小姐找我有事?」 「我們找個地方坐坐,我要告訴你所有的事。」 「什麼事呢?」 「家母的故事。你曾受家母委屈,所以我以為你會想知道原委。」 盼盼咬咬下唇,頗為猶豫。「現在嗎?」 「見面即有緣,此時即良時。」 「好吧!」 盼盼嘴上不提,心中一直有個疙瘩,在別人或自個兒面前還能裝作沒有,一碰上秦家人,便漲痛起來。 秦雨萱攜盼盼坐車至常去的茶樓,要了一個包廂。 「不要來打擾我們。」給了小費,把門帶上。 「可以這樣嗎?」盼盼覺得她過分神秘。 「沒關係,我和這裡的老闆熟。」 盼盼已知道,有錢人不管走到那裡,都會遇上「熟人」。 秦雨萱久久不語,回首前塵,母親生前的種種好處,一時思如走馬,不覺時光已過,一瞥眼間,盼盼靜謐的態度吸引住她,不禁細細打量,這才發現她與「畫中美女」其實並不相像。 「我大哥,」雨萱注意盼盼神色不動,心中歎了口氣。「上個月分得他要的財產,和夏敏飛一同浪跡天涯,現在也不知在那裡。行前,有天晚上,他突然對我說:『其實我也偷進過媽的秘室,對那幅畫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不是感動她的美麗,而是覺得她可憐,也說不出為什麼,我看出了那女孩被死神籠罩著,直覺她已非這世上的人。所以,我只進去過那一次。小妹,我不是瞎子,當然看出盼盼的外貌像她,可是我從來不認為她們相像,仔細看,相異處不勝枚舉,所以也沒想那麼多,更沒想到媽會將她們硬是當作一個人,做出那等事。……盼盼恨我,我很難過……』我發現他手裡有一封信,是不是你所寄?」 「我是寄了一張短箋,但現在我已不恨他了,而且我記得是在你母親去世的消息傳出前寄去的。」 秦雨萱想了一會。「也許他是臨走前又拿出來懺悔。」 「是嗎?」記憶中,秦雨晨是很自負的人。 「我一直都覺得你並不瞭解我大哥……」 「錯了,你該說他隱藏得太好了。」盼盼一想到那段故事,登時興味索然。「你約我來,何不直接說主題?」 「也好。」秦雨萱表情凝重,緩慢的道:「該從那裡說起呢?──那一天我們從南部度假回來,這次旅行有些唐突,事先沒有計畫,說走就走,只是大家習慣了聽母親的,沒有異議。回來後,我感到疲倦,睡了一會,被爭吵的聲音弄醒了。」 是雨樵和媽在吵,把大家都嚇壞了。 「媽最疼二哥,二哥也最能體諒媽的辛苦,人人都誇說他是個孝順兒子。孝子難為,難為孝子。可是他居然向媽大發脾氣,誰能不驚?尤其是為了你」 「為了誰都不嚴重,偏偏是你──」 「不,也許該說,使媽痛苦的是你這張臉,讓她錯以為卓絲琴投胎再世為人。你知卓絲琴是誰嗎?」 盼盼說:「那幅畫像女孩的名字。」 「是,但她的身分是你想不到的,誰都沒有想到。」秦雨萱停了一下,才說:「卓絲琴,是卓彧的親姑媽,卓允笙的姑婆,家母的高中同學。」 「啊──」 畫中的女孩年輕貌美,盼盼怎麼也沒想到將她與皺紋橫生的卓彧聯成一線,卓彧少說也快六十的人了。 盼盼算了算。「應該是伯伯的姊姊才對。」 「是姑媽。」秦雨萱為她的天真而笑,然而很快又凝重起來。「那天二哥為著你被囚的事和我母親起爭執,尤其當媽承認是她做的,二哥瘋了一樣叫她『殺人兇手』、『秦家要因你而蒙羞……』鬧得好凶,我真不敢相認那是雨樵……最後媽摑掌二哥,二哥氣怒之下收拾行李便搬了出去。」 「媽嘴裡沒說,但我知道她很後悔。從二哥走後,她變了,活像行屍走肉,也不大到公司去,老將自己關在秘室裡。每回我送飯進去,總看見她對著畫像,眼神十分悲傷,不住地念著:『妖孽!妖孽!』」 「直到有一天,我再也無法忍受,我突然憎恨這一切,憎恨那幅畫。我是女人,我需要和樂安詳的家,以前媽還是很好的,但自從家裡多了那幅畫像,她像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似的,不斷鞭策自己,一天比一天變得冷漠,甚至冷酷。於是,我終於做出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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