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終於賴上你了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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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送,不送。」小蝶朝她的背影扮個鬼臉,直到不見她蹤影,才嘻笑開來。「哈!我贏了。聽她吹了半天謊話,到頭來連人家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活該教我一聽便捉住了錯處,可沒險再多待一會兒。」 「這樣做,你有什麼好處呢?」向花霞擰了一下眉。「堂妹妹間互相鬥法,給人瞧見,徒然增添笑柄。」 「你笑吧!」她嘟嘴。 「好妹妹,我怎會笑你呢?只是好言勸你不要意氣用事,這對你沒有好處。像現在,你把她激走了,自己也聽不到白雲公子的進一步內幕。」 「得了!我保證雷洞春所知道的就是那麼多,了不起再多知道一點白雲公子曾醫好某某位大人物,而且是加油添醋後的浮誇之言。」 「莊主行事謹慎,不輕易被浮誇之言所矇騙。」 風蝶影聳了聳肩。「我相信大伯,卻懷疑堂姊。方才你沒注意到嗎?一提到白雲公子的輝煌身世,她那副垂涎欲滴的樣子,很顯然的,這位神醫將是她下一號目標。」 「你少缺德了。」自己卻也忍不住笑出來。 「哈,」這回輸到她笑了。「爹爹即將康復,又有好戲可看,真所謂『雙喜臨門』哪!」笑容蕩漾開來,她那張表情多變化的臉龐頓時顯得既刁頑又可愛,渾身帶著那樣不可抗拒的奇異魅力,竟使向花霞有些悵惘起來。 她彷佛有些明白,段拂明知小蝶不是賢妻典型,卻從無悔婚之意,為的是什麼。 小蝶的笑容明朗動人,眼光坦率清澈,她一身的勁兒,滿臉的豐富表情,從來也不矯揉造作,她或許不貞靜,卻擁抱最純的真!只要不是太假道學、太世故古板的人,遲早總要喜歡上地的。 花霞研究性的望著她,無由地,心有靈犀地閃出一抹意識:「段拂,一個與我無緣的名字。」 黃沙金屑軟如苔,曾步空王寶筏來。 九品池中鋪作地,只疑赤足踏這台。 ——屠隆元《千步金沙》 孤懸于碧海藍天之間的狹長島嶼,普陀山,是四大佛山之一,以山而兼海之勝,不僅佛法昌盛,海盜亦猖獗,寺廟常遭焚毀占為山寨,幾度官兵征討,總算維持表面上的平靜,香客朝山拜佛兼可一覽名勝。 東面的海灘,億萬年來海浪挾沙,磨洗澱積而成金色地毯般的沙灘,素有赤足「千步金沙」而腳不沾滯的美名,是看海觀潮的好地方,是漫無思緒、快樂游步的好所在,可惜,知己者少,向佛者多。 只見白浪滔天,茫海遙望無邊,水天渾然一色,遠處帆影點點。 楚少玦的心隨浪高,逐潮湧,赤足游走于金沙上,任海風吹亂他的烏絲,拍打他的白袍。心中此刻但願化為一尊盤陀石,沒有生命,如此就沒有煩惱。 「果真沒有生命就沒有煩惱嗎?今生的情障不去,來生再次牽繫又當如何?這無盡的相思情愁幾時去休!空悔多情,空悔多情!奈何無情的人世了無生趣。」 他的心緒亂如海浪,一波又一波,幾時平休? 「『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綠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念著、吟著、感覺著,他的腳步蹣跚了,宛似有千斤之重。自己的這一片心如何安頓?這一份情如何才能熬過? 相思之苦,嘗受方知啊! 「『人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李太白啊,李太白,莫非是你也曾嘗盡相思滋味,方寫得直透入靈魂深處,『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可是,不相識真的就沒有遺憾了嗎?」至少,他從不後悔與她相識,且愛上了她,只可歎,「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從一開始,他便深曉他們之間無緣,他理智的克制自己澎湃欲湧的情感,獨自情傷。 他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獨來獨往慣了,人在獨處時,總是容易想得太多,倒不如忙碌些可以轉移注意力。 但他能做些什麼?自我放逐於離島,筒直存心擁抱情愁不放。 一不參禪,二不拜佛,目光不時望向海的那一邊…… 「楚公子——」 清朗高亢的女聲不受潮浪掩沒,人耳清晰,楚少決轉身,不動聲色的望著來人。 「我就知道可以在這裡找到人。」村姑打扮的年輕女郎,跑了好長一段路,依然神色自若,氣也不喘一下。她有著村姑特有的褐色皮膚,像蜜一般透出誘人的光澤,明媚的大眼睛閃爍著智慧與成熟的神采,令她的面容看起來更加甜蜜,真個是荊釵布裙卻不掩其天香國色。 她說她叫櫻吹雪,楚少玦信了。 她說她是船家的女兒,楚少決微微一笑。她家的確有幾艘船,由其兄長經營,她自己照應一家客棧,用了兩名很伶俐的夥計。楚少玦就住宿「立雪客棧」,為了這個「雪」字,他毫不猶豫的住了進去。 很快地他內心有數,櫻吹雪不是普通的村姑,至少她美得不像一個村姑,氣質不像。 「楚公子,有人打內地捎信給你。」櫻吹雪笑盈盈地遞出一封密封的信函。她有兩名很伶俐的夥計,卻自已跑這一趟遠路,只為了送一封倍,而她明知他天黑後總會回客棧……楚少玦不願多想,他絕不會再自作多情,絕不。 櫻吹雪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個機會,即使只能瞧瞧他的背影,一整天都感覺特別快樂。她尤其愛看他的表情,即使他往往面無表情,也不時令她看得發呆。 一個謎樣的男人! 一個面容清俊、形容高雅、氣度恢宏、身世如謎的男人。 她凝視他,忍不住心神飄忽。「他來自何處?這封信將把他招向何方?他的天地廣闊,四海飄泊,又有哪個女人可以令他駐足停留?」 猝然,一個念頭在她腦裡閃過:我為什麼不偷偷隨他去呢? 義兄逼婚,她何苦坐以待斃? 楚少玦看完信,心煩的隨手一揉,化為灰屑飛了。 「好厲害!」她咋舌道,更加堅定了決心。跟這麼厲害的人在一起,義兄又能奈她何? 「公子可是要離去?」 楚少玦沒有多言,只是點個頭,越過她朝客棧方向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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