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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常氏和兩個兒媳悄悄嘀咕,「別看明面上就這麼多,老婆子若偷偷塞給她一匣子銀票,那才驚人。」她被盧家給的銀票養大了胃口,老是疑神疑鬼的。苗氏不敢相信,「祖母哪來那麼多銀票?」

  黃氏也道:「祖母十多年不管家,家裡的收益多寡全在大伯和大伯母手裡,若說大伯母悄悄補貼照月,我倒相信。」

  一語驚醒夢中人,常氏將懷疑的目光投向慕容氏。

  文淨嵐站在角落看著嫁妝像流水般抬出去,像吃了一嘴的檸檬,酸了。

  小鐘氏的屋子裡,曹氏和女兒說一些體己話,在外地的衙門後院也聽過不少當地名門富戶的一些陰私手段,這些天專揀嚇人的說給女兒聽,防人之心不可無。

  曹氏挑眉,「你爹是個正人君子,我們家後宅清靜,我只須操心你們姊弟就夠了。紀家如何你心裡有數,若是紀寬能像你爹一樣,清寒些也不怕,就怕他學了紀侯爺,我兒就要看好自己的嫁妝,那才是你的底氣。」

  佟福玥笑著應下,「我聽娘的。」

  女兒從小不在自己身邊長大,曹氏一直沒放在心上,到了此時此刻,亭亭玉立的女兒要出閣了,不免也有些感傷。

  不過看女兒身上穿的冰紋綾料子,這是江南今年的新織品,炎炎夏日穿在身上也不流汗,做一件上衣要十六兩銀子,只有她婆婆才捨得花,她還替女兒愁什麼?

  小鐘氏愛憐地看著佟福玥,「我的嬌嬌兒要出閣了,能說的能教的你想必都放在心上,祖母只再強調一次,過門後對紀老爺子要敬重、要孝順!他才是你和紀寬最大的靠山,頂得住平寧郡主的一切刁難。」

  佟福玥滿眼依賴地看著這世上最疼她的人,「祖母說的話我都記得牢牢的。」

  曹氏心裡有點酸,但很快又想開了。

  小鐘氏眉眼裡都是笑意,語氣輕柔地說著故事,「有一戶富貴人家,家裡的庶長子十一歲便考中童生,是個讀書的好苗子,人人誇他是天才,期許他連中三元,結果大家都失望了,那庶長子到二十歲還是童生,屋裡有幾個通房丫頭,庶長子、庶長女都生出來了,這麼一個無功名,把庶子生在嫡子之前的沒規矩人家,又不是能繼承家業的嫡子,好人家可捨不得把女兒嫁給他,後來他娶了一個老秀才的小女兒,女方進門才知道不是來享福是來受氣的,就這樣吵吵鬧鬧過了一輩子。」

  這類傳聞沒少聽,曹氏道:「那庶長子肯定是貪玩了,老天給了你一分讀書才能,自己也要下九分力氣刻苦攻讀,否則光是記性好會背誦,都是老童生的命。」

  小鐘氏淺笑,「那庶長子向來誇他嫡母好,寬和大度,嫡母生的弟弟比他小五歲,背書不流暢,挨打挨罰從不手軟,不像他讀書累了,嫡母便讓兩名小廝陪他出去玩,他想跟朋友效游踏青,便買了一匹小馬讓他學騎馬,他想做一名才子怎能不會作畫,嫡母便延請畫師指點他作畫,屋裡又有幾個丫鬟又美又溫柔地服侍他,怕他冷怕他餓,比他姨娘好一百倍。生他的姨娘仗著生子有功,時時想越過嫡母管教他,要他晚睡早起,挑燈夜讀,一點也不顧惜他正在長身體,真狠心啊。」

  孩童少年哪有不貪玩、不貪圖享樂的,但一味縱著就是捧殺了。

  佟福玥溫靜微笑,「紀寬能有今日,全仰賴紀老爺子扛起嚴父之責,又當爹又當娘,又有祖父的包容疼愛,紀老爺子真不容易,孫女會孝順他老人家。」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就放心了。」小鐘氏聲音平靜道:「像紀寬這樣處境尷尬的孩子不少,很多當祖父母的不想得罪兒媳,又想著一代管一代,便睜隻眼閉隻眼,全憑兒媳的良心去做,只求自己晚年過得舒坦。相比之下,紀老爺子為了紀寬鬧上清平王府,你祖父才高看他一眼,有心維護他。」

  佟福玥一雙妙目澄澈通透,「面對權貴欺壓沒有人不害怕的,紀老爺子肯替紀寬出頭,是紀寬這輩子最大的福分。」

  曹氏亦道:「是這個理。」

  她們和樂融融的聊天,外頭也熱鬧完了,只等明日良辰吉時發嫁。

  這一晚,佟福玥不是和母親睡在一起,而是小鐘氏過來陪她睡,對此曹氏無所謂,她能說的都跟女兒說了,該交代的也跟女兒交代清楚了。

  佟福玥感覺又回到小時候,只要祖父不在家,她就可以睡在祖母床上,祖母身上香香的,被子也香香的,祖母會說好聽的故事,告訴她誰家發生了什麼事,誰家又有不可告人的秘聞,她是聽著百家故事長大的。

  「福兒明日嫁與探花郎,可知這屆的榜眼石凡德在去年十月成親了,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一時風光無兩。」

  「祖母為何突然提他?」佟福玥細聲道。

  「石凡德娶的是禮部侍郎家的陶大小姐,當時十裡紅妝,場面盛大,引人津津樂道。」

  小鐘氏平鋪直敘道:「陶家可是清流,陶家的女眷在外應酬的穿著打扮就能看出來陶家不富裕,陶家小姐戴的首飾是金絲銀絲嵌石榴石一類的,勝在精巧卻便宜,陶侍郎夫婦如何辦得起十裡紅妝?」

  「發了橫財?」佟福玥隨口猜。

  「確是發了橫財。」小鐘氏歎息道:「前年底,寄居陶侍郎家三年多,一直病歪歪的表姑娘不幸死了,那時石凡德剛中舉人,正春風得意,未婚妻卻亡故,立刻從鄰省趕來京城奔喪,也不知和陶侍郎家怎麼說的,石凡德在京中住下準備春闈,然後便傳出他和陶大小姐早有婚約,春闈後不論中不中都會辦喜事的消息。」

  佟福玥微微蹙起眉頭,被噁心到了。「未婚夫婿是那位表姑娘的,十裡紅妝也是表姑娘從自己家裡帶來的?」

  「應該是吧,不過那位表姑娘父母雙亡,也沒有親叔伯登門討要族產,外面便傳說陶夫人把自己的嫁妝都給了親生的女兒,不想便宜庶子。」

  佟福玥知道禮部侍郎沒有嫡子,名聲甚佳是因為他尊重髮妻,家中規矩嚴謹,妾室生了兒子也越不過嫡妻。

  「我明白祖母的意思,石凡德此人不可深交,我會找機會提醒紀寬。」

  「你心裡有數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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