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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佟靖森森冷笑,「報了?」

  「沒、沒、還沒,等爹允了再報上去不遲。」佟治的求生欲很強。

  「不許報!」佟靖冷冷地道:「常言道盛極而衰,沒有人能站在山頂上不下來,我們佟家已兩代掌兵,先皇在時還好,新帝不會允許我們繼續拼軍功,所以從小我讓你們三兄弟讀書,卻只有老三耐得住性子。老大、老二你們如今都只能掛個閒職,就該把全部心力放在佟琦四兄弟身上,督促他們上進,而非讓女兒去進宮爭寵!我的孫女們只需嫁個好人家,相夫教子,孝順長輩,平凡順遂過一生即可。」

  佟治一愣,佟洲的臉色卻變得很難看,大哥有爵位,他沒有,搶先生下兩個兒子,佟瑋和佟瑚卻都表現平平,有一天父母仙逝,他們二房被分家出去能富貴多久?

  因為這樣,佟洲才想將嫡女挽月送進宮,若能得寵生下皇子公主,他們二房便雞犬升天了,同時再好好栽培孫子讀書上進,便能保住三代過好日子。

  常氏也急了,見丈夫不爭,揚聲道:「那麼多勳貴人家都報了,我們臨安伯府遲遲不動,不顯得我們不敬聖上?當然,也不好把家裡的姑娘都報上,我家挽月居長,又是嫡女,若有幸選入宮中,身分上也好看些。」

  佟挽月目光閃動,她自然想做高高在上的嬪妃,不然怎會拖到十六歲還沒說親,多少貴女都在等新帝守孝三年之後的頭一回選秀呢。

  佟靖看都沒看常氏一眼,只盯著次子,「老二,這也是你的想法?還是你媳婦主意大,都能替你作主了?」

  佟洲心裡一沉,從小對父親的敬畏使他不敢擺臉色,不過要他放棄榮華富貴的登天之梯,他實在捨不得。

  「爹,在平民百姓眼裡,我們過的是神仙般的日子,但自家人才知自家事。」佟洲頂著壓力,裝作看不見父親如冰似雪的眼神,緩緩地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兒子就指望他成材,承擔家族興旺的責任;女兒呢,錦衣玉食地嬌養長大,還請了女師傅教導琴棋書畫,就盼著能給家裡聯姻,添一份助力。

  「庶女也就罷了,再怎麼樣也嫁不了高門顯貴,但挽月不同,她是我的嫡長女,貌姝麗、性溫柔,進宮伴駕再合適不過,這是全家族的光彩,怎麼就不允許呢?爹,當今聖上也是嫡子,各家報給禮部的十有七八是嫡女,您就讓兒子報一個名額吧!」

  佟治吃驚地望著二弟,這是想借著女兒進宮來抬高自己,壓他一頭?雖說侄女榮耀了他也沾光,但他可不放心有野心的二弟。

  佟治挑了挑眉,「若論外貌,星妤花容月貌、姝豔絕色,少有人能比得上,至於身分上差一些也沒什麼,皇上是選妃不是娶皇后,好看就行了。」

  早已抓心撓肺生怕不能去選秀的佟星妤,描得細細的柳眉飛揚起來,只差沒明言:京城我最美,我不進宮是皇帝的損失啊!

  幸好坐她身旁的佟星心一手壓在她大腿上,阻止她衝動。

  常氏已忍不住嗤笑,「三姑娘的確樣貌出眾,又楚楚動人,可惜性子鈍,人美心蠢,妥妥的繡花枕頭,可別進宮得罪貴人,禍害全家。」

  不把佟星妤壓下去,她的挽月說不準還真棋差一著。

  慕容氏不會冷眼看常氏坐大,眉心一蹙,「星妤性子直爽,沒有心機,很難在宮中生存,但要說禍害全家,二弟妹實在危言聳聽,怎能如此刻薄傷人心?世子敬慕皇上,才想隨大流地報一個名額,並沒有攀龍附鳳之心,既然父親訓示我們低調,我們聽從便是。」

  說著,她朝佟治那邊看了一眼,佟治便懂了。

  慕容氏也跟他分析過,佟星妤的性子最好嫁個普通人,男人都有愛美之心,肯定能把日子過好,送入宮中那才是送死,姝色豔豔、生得妙容又如何,宮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沒有一點心機、手段和狠心,在宮裡是走不遠的。

  佟治是聽進去了,但覺得有點可惜,生出一個傾城美人哪有那麼容易,人嘛,總想圖個僥倖,萬一……萬一皇帝就喜歡蠢美人呢?

  可如今父親發聲了,不許送孫女進宮,佟治立馬轉了念頭,他的女兒不能飛上枝頭,那二弟的女兒也不能強出頭。

  佟治道:「都聽爹的,我們不湊熱鬧了。」

  佟洲想爭取,佟靖一拍桌子,他習慣性的慫了。

  佟靖舉箸,「這事到此為止,無須再言,吃飯吧!」挾了一塊辣子雞,眾人開動。常氏又急又氣,慕容氏慢悠悠地先喝一碗冬蟲夏草燉烏雞湯,心情不錯。

  小鐘氏眉目恬靜,她今天穿了一件淺碧色繡芍藥的對襟褂子,更顯婉約動人,聲音也柔柔的,「伯爺是真心疼愛你們這些孫女,不拿你們的終身幸福去博那看不見的榮華富貴。挽月和星妤、星珠都是好姑娘,父母健在,又是臨安伯的孫女,很容易配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等你們都嫁了,守凡和星心也該說親事,接下來兩三年我們伯府將喜事不斷,這樣的好日子過得有多盼頭,伯爺說是不是?」

  「夫人說的是。」佟靖點頭,果然妻子跟他是一心同體,「過了新年,挽月和星妤就要嫁出去,星珠最遲拖到後年開春,姊姊們不出閣,紀家何時才能下聘?」

  佟福玥受到眾女眷的注目,露出恰到好處的羞怯笑容。

  小鐘氏緩頰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可不能錯過好年華。」

  她相信慕容氏和常氏手裡都有一份適合聯姻的名單,佟氏女不愁嫁。

  慕容氏爽快地應諾,常氏憋著一口氣答應,心裡有多不甘心只有自己知道。

  ***

  午後的陽光並不暖和,抱著手爐在抄手遊廊散步,看著園子裡的紅梅白雪,芬芳淡雅的冷香透骨。

  佟福玥笑道:「今年的紅梅早開,可真美。」

  小鐘氏微笑頷首,一邊看著細雪紛紛,一邊道:「日子過得輕巧就不要瞎折騰,像咱們祖孫倆這樣安分守己不好嗎?韓非子有言,巧詐不如拙誠。」

  佟福玥笑盈盈的,裙襦上繡著朵朵紅梅花瓣,精巧極了,是小鐘氏讓人新做的。

  「祖母說什麼都是對的,二姊三姊不必參加選秀,一定很開心。」

  「希望如此。你大伯母二伯母若不是糊塗的,好好開導她們那就沒事,就怕你大伯二伯自己都不死心,那就麻煩了。」

  「大伯和二伯向來孝順,不敢違背祖父的意思吧?」

  「在絕對的利益之前,孝道很虛無。」小鐘氏意味深長地一笑,「武定侯不孝順嗎?但為了平寧郡主帶給他的前程利益,一樣氣病了紀老夫人,待他因功封侯,給父母尊榮富貴,又有誰會指責他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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