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最初的一朵香花 | 上頁 下頁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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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你從不提這些的。」她低喃。 「因為我看你似乎沒興趣的樣子,不想勉強你。」王棟沒有不高興的樣子。「最近你讀了不少我收集的畫冊,心想可以和你談一談了。」 花靈為之抱歉、慚愧。 「是宋問……他說我應該看的,我去過藝廊,以為那是他開的。」 「也算是啦!」王棟的笑聲清脆而響亮。「有的人具備創作的才能,有的人具備鑒賞的才能,宋問屬於後者。我們的宗旨一致,就是多給新人機會,但為了收支平衡,也必須擺些成名藝術家的作品,說來有些無奈,卻不得不如此。換個角度想,有收人,藝廊才維持得下去,新人也才有機會。」 花露卻已經聽不進去了。宋問為什麼沒告訴她? 她心間生起一股受欺騙後的不滿與酸楚,宋問待她的溫柔親切和百般的好,教育她鑒賞藝術之美,是因她是老闆的太太,他不得不應付? 他一定很煩了吧!我時常厚臉皮纏著他問東問西。 他內心在冷笑吧!原來王棟娶了這樣淺薄無知的太太,不但是門外漢,還笨得捨近求遠去討教他。 不會的,宋問絕非卑鄙之人。他自然以為我早已從王棟口中知道藝廊是誰的,不必多提。他含笑的眼眸不會是高明的偽裝!他不時糾結的眉頭不可能是演員的練習!他對我是出自真心的! 那他是否以為我常去藝廊是以老闆娘的身分去視察店務?認為我故意裝傻,是個愛要心計的女人? 一夜不得好睡,被無盡的煩惱折騰著。 花靈說服自己不應該在乎的,她的心卻緊揪著難受。花靈知道她應該裝作不在乎的,她卻真的非常在乎。 這使她變成一個多疑的女人,多心的少婦。 懷疑他的用心,擔心他的想法,害怕他的訕笑,憂慮他的立場…她自己的立場呢?一時也顧不了了。 睜眼瞪著天花板,直到王棟醒來。他的聲音使花靈清醒過來:「等我交出『麥氏』要的那一批畫,我將開始準備開畫展的事,我決定在我三十歲生日那天舉辦生平第一場畫展,要忙上好一陣子了。不過等這些事告個段落,我就有時間帶你出國作二度蜜月,所以請你再忍耐半年吧!」 花靈真想哭,他殘忍地打醒她的幻想。 我是王棟的妻!我的天! 這個世界從何時起變得一團糟,讓她完全失去了方向,她的心亟須一個羅盤指南針。 「花靈,你最想去哪個國家?」王棟支起上半身笑望她。「讓我猜,是荷蘭對不對?美麗的鮮花王國。」 大概吧! 「我去準備早餐。」投入實務工作使她好過些。 她還放了自己錄的音樂。昨天他們準備了錄音機,一路上,錄下了蟲鳥之絮語,風伯的深沉呼吸,還有大海時而亢奮/時而低吟的沁涼聲音,盡情吸取了大自然無窮無盡的力量。 這種錄音帶王棟收集了不少,正式作畫時常藉助這些聲音湧現生命的想像力。有一回他帶她前往養鹿場參觀的車程中,便放了一卷鹿鳴的音樂催眠她,她從來不知道鹿的叫聲有那麼多種差別,一到養鹿場說啥也不肯吃鹿肉了。 王棟告訴她:「有時在同一個地方找不到符合意念的背景,只有將看過的幾處景物在腦海中過濾,想像自己真實想要的景色,然後重新組合畫下來。」這時候,就很需要一點聲音給他刺激吧! 采回來的金色忘憂草就擺在餐桌上,望著它,花靈猛然覺悟自己好傻!為何而煩惱一夜呢?她壓根兒沒有煩惱的資格啊! 宋問或許一笑置之,她卻自尋煩惱,何苦來!何苦來! 「笨!笨!花靈是個大笨蛋!竟連自己的心都管不住了。」她斥責自己,用一種壓抑的語調自我責備。 昨天,王棟的表現已十分明顯,他實乃非常愛護她,她不能夠放任自己對不起他,即使思想上也不行。 她必須再去見宋問一次,履行昨日之約,以後就不再單獨去了。然後害怕自己會反悔似的。她強迫自身忙碌,好不再往下想。 時間到了,花靈刻意將自己修飾得極美,似赴一場生離死別的宴會! 「時空藝廊」大門關著,門口掛一塊「本日公休」的牌子。不對啊,今天不是休息日。 她試著推開門,卻是沒上鎖。 裡面幽暗,她猶豫著該不該闖進。不像有人在的樣子,門卻不鎖,到底怎麼回事? 「花靈嗎?」大燈一亮,宋問立在場中。「請進。」 「我不知道今天公休,很抱歉。」 「我特地休假一天,」他望定她。「等你來。」 花露好生不安,心裡很難受,覺得他在怪她昨日的失約。 「昨天突然有事,來不及通知你……」 「你來了就好。好不容易借到的作品,不欣賞很可惜,明天就須物歸原主了。」 接下來兩個小時,她重回學生時代,專心且安靜的聽宋問講述。他是經過一番準備的,講得很有系統,而且還找出幾本書作為輔助教材,遇到冷僻的名詞就以紅筆注解,此之大學教授更用功且熱心。 「這三本書還有錄影帶,你拿回去用心念一念、看一看,對陶藝將有大概的認識。以後有機會去參觀實地創作,對釉藥、土質、燒窯、窯變有進一步的瞭解,理論與實際就能結合為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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