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讓侯爵迷醉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不過,她也不便於太反對,她瞭解杜放鶴的性子,他一拿定主意就不是旁人所能左右的,況且他已成年了,做姊姊的也不好干涉到他府上去,到時弄僵了感情,反而不美。這些都是她後來才想開的,真正使她回心轉意、不如阻撓的原因,是這件婚事已經得到聖上默許,賜給新人許多賀禮。

  皇帝都說好,她敢再多放一個屁嗎?見風轉舵,才是聰明人。

  婚禮前十天,她派車將秦媚雪接到王府,等候杜放鶴來迎娶。

  數日相處下來,原本百般挑剔的康成王妃,也不得不喜歡媚雪,她真是個教人挑不出毛病的好姑娘。媚雪親手為她縫製的兩雙繡花鞋,別提那鞋面的花草多活,整雙鞋熨貼她的蓮足,直稱沒穿過那樣舒適的鞋。反正心裡一喜歡,什麼都是好的,何況媚雪確實蕙質蘭心、百般伶俐,不光是一張臉好看。

  捫心自問,康成王妃也必須承認媚雪的容貌實在難逢敵手,杜放鶴會愛上她也是理所當然。她的美,將成為京中一大話題。

  喜帖已發出去,不多久,即擁來一波波道賀的人潮。官眷們都想見秦媚雪一面,看看威遠侯大老遠從江南帶上京的女人是何等絕色?上個月初,戶部尚書府娶媳婦,見過的人都讚歎新娘水當當,看來江南多嬌娃果真不假,只不知兩女相比又如何?

  康成王妃亦是好強要勝之人,既然媚雪的出身無可誇耀之處,至少她的容貌不只令人讚歎,而是驚歎!在這點上可以扳回面子來。

  她安排了一場聚會,請一些官眷們來聽戲,自然曹尚書夫人和新任少奶奶也在邀請之列,比較之下,更能造成話題啊!

  她只告訴媚雪,大夥兒全想見見她,盛情難卻之餘只好順著示意湊湊興。

  「當然,你待嫁之身不便酬酢,到時我派丫鬟去請你,你只需露個臉就行。」

  媚雪應承了。

  杜放鶴請了樂工教她習音律,她彷佛曾經學過,很快便進入佳境,而他也有了每日來王府報到的藉口;檢視她的成績。

  這晚他來,媚雪告訴他此事,他竟似毫不驚奇,只是扯了扯嘴角。「大姊仍愛玩這種無聊的把戲!」一晚不再提那事,只談風月。

  宴會當日,官眷們各競其妍,爭奇鬥豔,年輕些的無不想在妝扮上壓過其他女人,年長者就擺出一副尊貴莊重的面孔在一旁評頭論足;大夥兒私心裡暗自比評競賽,表面上卻笑開一張和善面孔你吹我捧的,努力做好人際關係。

  新加入的成員是大家注目的焦點,當戶部尚書夫人藍貴鳳領著兒媳婦何初蕊出現時,一時間隅隅私語,議論紛紛,忙壞了幾十張紅唇。

  這是何初蕊第一次出門應酬,第一次上王府大開眼界,宏偉俊秀的府第氣派非凡,遠非只有一個後花園的尚書府可比。

  宴會設在漪瀾亭,一大一小兩座亭子架臨水面,都是綠筒瓦、黃鑲邊的絢燦亭頂,湖面滿植荷花,兩亭之間有曲橋銜接,唱曲的伶工便在小亭內獻藝。

  王妃見已升起第一波高潮,使命身邊小婢去請媚雪,不多時,小婢回轉在她耳邊道:「侯爺來了,和秦姑娘在一起。」

  「真是的,他怕這群女人會吃了媚雪不成?」王妃暗自好笑,這小老弟可真遇上了他命中的真主。告之小婢:「請侯爺陪秦姑娘一道來吧!」反正只是露個臉,應該不至於造成女眷們的困擾。

  不久,秦媚雪自沁泉廊走出來,踏上了Z字形的曲橋,她冉冉行來,步細而緩,宛然淩波微步;在她的身側,杜放鶴有如大樹遮護著小草似的以一種旁若無人的姿態伴隨。男的威風凜凜,意氣飛揚,女的千嬌百媚,清貴高華,竟是才貌相當,氣質契合,天生的一對璧人!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美得令人心悅誠服。

  康成王妃含笑的目迎他們,她的目的達到了,她贏了!

  當她聽到一聲猝然爆發的尖叫聲時,她的憤怒是可想而知的。是誰如此大膽、沒教養,擾亂她的宴會?她的眉毛擰了起來,目光頓厲,其他的人均惶惑不定的看向那個發出可怖尖叫聲的女人何初蕊控制不住她的嘴,如同她沒法子教她的膝蓋不打顫,藍貴鳳顏面掃地的斥責她,初蕊不睬婆婆,兀自尖喊著:「鬼!鬼!有鬼──」轉身跑了開去。

  王妃氣得柳眉倒豎。「說我王府裡有鬼?豈有此理,太過分了!」藍貴鳳連忙過來請罪,陪了好多不是,王妃才稍平怒火,說:「令媳大概沒見過什麼世面,這種宴會不大適合她,帶回去好好調教吧!」言外之意是康成王府再不歡迎她上門。

  藍貴鳳臉上無光的告退,臨走前多看了媚雪一眼。

  秦媚雪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還沒踏上亭子就被尖叫聲嚇住了,直到那女人跑走,才轉身問杜放鶴:「怎麼回事?大白天的真有鬼嗎?」

  「那女人不是瘋了就是做過虧心事,才會白日見鬼。不過,她竟指康成王府有鬼,不知大姊將如何處理?」

  「看她似乎真被嚇壞了,倒挺可憐的。」

  「大姊才可憐,眼看這宴會她是沒心情再繼續下去,我們走吧!」

  媚雪朝王妃行個禮,和杜放鶴由原路散步回去。

  婆婆有話,媳婦無話。

  何初蕊被罰跪佛堂內,眼淚像斷線珍珠般滑落。

  她哭她的恐懼,她哭她的委屈。何弄雪的鬼魂糾纏不放,跟隨到江北來,附身在威遠侯未婚妻的身上,好教她瞧見。婆婆不諒解,夫君不心疼,她暗地裡命丫頭晚翠去請姑爺向婆婆求情,他卻閉門讀書不理,她這朵江南異卉被移植到不同的土地,似要水土不服了。

  自成婚以來,小夫妻倆相敬如賓,談不上濃情蜜意,倒也相安無事。她與藍貴鳳反而情似母女,兩人一般地熱中權勢,跟著婆婆學習如何在官場為丈夫鋪路,可說是一拍即合,藍貴鳳逢人便宣揚兒媳賢德又孝順。但今天,全搞砸了。

  「這笑話是鬧定了!」藍貴鳳朝她冷笑,顧不得姨甥感情。「官場貴婦最是嘴碎、無聊,煽風點火、搬弄是非,無風猶起三尺浪,今天你當著王妃的面來比這一手,你以為我丟盡老臉的陪不是就算了嗎?不,好戲才正開始呢!那幾十張嘴會跟她們的丈夫、親友,甚至所有認識的人全加油添醋地說上一回,你去的不只是自己的臉,而是我們整個曹家的臉,你的公公、丈夫,遇見同僚時少不得要忍受他人背後的嘲笑。」

  藍貴鳳最氣的是她數年來努力和康成王妃拉攏關係,今日威遠侯回朝,亟思將兒子推薦給威遠侯,圖得正是升官發財,她可不願兒子一生終老翰林院,「高風亮節」的美名又填不飽肚了。她陪盡小心才換來王妃以貴客相待,今朝前功盡棄了。

  她看准威遠侯只是一時落難,待六年閉門思過期滿,皇上仍會重用他,所以才不斷鼓動曹修於他落難期間好生接近他、巴結他,他心中感動,等重回朝廷掌權時,會不大力提攜曹修嗎?端看這次他不顧皇族血統,執意迎娶平民之女,皇上沒有怪他,反而賞賜許多珍寶,可見聖上私心裡仍十分偏寵他。

  威遠侯回京一個月,皇上已召見四次,朝中文武百官誰敢再說他一句不是?反而全嘴臉一變,齊湧向侯府恭賀他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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