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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封靜王,便是期許九皇子安靜克己地當一位不惹事的王爺,偏偏事與違願。靜王和寇准從小就特別合得來,可想而知,不是君子之間的惺惺相惜,而是闖禍搗蛋的臭味相投,公侯之家最不缺的就是飛鷹走馬、包妓養戲子的紈褲子弟,畢竟爵位只有一個,其他兒郎們不做點荒唐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再說了,六品知縣的親戚都敢欺男霸女、橫行鄉里,他們聲色犬馬又怎麼了?

  花榮月最氣寇准滿嘴歪理,其實是不爭氣,只要一勸他少親近靜王,少喝點酒,皇帝和太子知道了,只會覺得他與靜王一丘之貉,於他的官途有礙……只消一提及這話題,他便跳腳,最後拂袖而去。

  沒錯,妻好一半福,但也要良人肯納忠言。

  他就不想想,寇淮為了救太子而一命嗚呼,太子多少心中有愧,寇准若肯多親近太子,日後太子登基,高官厚祿指日可待。

  但驢子就是驢子,駑馬就是駑馬,遇見伯樂也不會變成千里馬,這讓伯樂很鬱悶。

  三名侍妾來請安時,花榮月的情緒正壞,連敷衍她們的心情也沒有,茶也不用喝了,開口便讓她們退下。

  寒蓮的眼色好,立馬屈膝行禮告退,轉身時掃了年順慈與周吟鸞一眼,腳下不停地走出堂屋,沿著抄手遊廊慢下腳步,果不其然,采薇院那兩位要出夭蛾子了。

  原以為她們一個月前便會發作,不料她們還算謹慎小心,又多等一個月。

  今日來請安,在院門口相遇,那兩位分明在等她,眉飛色舞地說要稟明世子妃,找大夫來為她們診脈,說是不知怎地,小日子遲來兩個月……

  她們大概以為正逢寇准休沐,剛好為她們作主,不想撞上了花榮月的壞心情。

  寒蓮回到榴花院,尤嬤嬤有點奇怪她今日回來得特別早。

  “姊姊心情不太好,我不敢多留。”

  “世子妃遇上什麼不痛快的事?”

  寒蓮一副沒心機、坦誠待人的模樣,顰眉道:“我不敢多問,不過年姨娘和周姨娘告訴我說,她們的小日子有兩個月沒來了。”

  尤嬤嬤臉色大變,忙說要去稟告王妃一聲。

  寒蓮自然不會阻止,反正那兩個女人巴不得眾所周知,如今豐澤堂應該炸了鍋,搞不好蔡嬤嬤也急著往正院跑。

  可惜呀,花榮月不知不覺中連吃了三次斷子散,再無懷孕的可能,要不,若是世子妃福氣好有了入門喜,再爆出兩名侍妾早一步懷了身孕,就在世子妃進門之前剛好藍田種玉,接下來的發展肯定更精彩。

  不過像如今這樣也夠了,她的目標始終只有一個花榮月,可不想因小失大。

  寒蓮吐出一口長氣,去了東次間的書房。

  臘月初十是靜慧師父的生辰,她以簪花小楷抄寫《法華經》,準備到時候派雲雀送去慈雲庵。靜慧師父可以無情,她頂著寒蓮的肉身卻不能無義。

  什麼是家翻宅亂?安慶王妃很是體會了一把。

  當大夫證實年順慈和周吟鸞是喜脈時,花榮月仿佛被人當眾搧了兩個耳光,頭暈目眩不說,一股熊熊怒火直沖腦門,理智線瞬間斷裂。

  成親至今夜夜留宿豐澤堂,將她捧得高高的,她端坐雲端上翹首四盼,認為沒有一個女人是她的對手、值得她放在眼裡,而如今……她像是不小心跌了一跤踩進爛泥裡,不,是寇准一手將她推入爛泥裡,讓她成了一個大笑話。

  她頓時化身夜叉羅刹,一面命人將年順慈和周吟鸞押回採薇院看好,一面命人去尋寇准回來,同時將屋裡一套前朝留下來的油滴天目茶碗給砸個粉碎,那可是寇准相當寶貝的古董茶具。

  她就是要他心痛!

  砸完了,命丫鬟撿起來放在託盤上,端至寇准書房的書案上放著,生怕他沒瞧見——豈能對妻子的怒火視若無睹呢?

  豐澤堂上下屏聲靜氣,人人心頭泛起寒意。

  安慶王妃幸運地遇到通曉事理的婆婆,所以便期許自己也要當個好婆婆,不刁難媳婦立規矩,把媳婦當女兒一般對待,也不想插手兒子的房裡事,兒子的侍妾通房自有媳婦去處理,只消不鬧出人命,她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手讓媳婦管理兒子的後院。

  但蔡嬤嬤派人一趟又一趟回報的消息,令安慶王妃大吃一驚,她沒想到花榮月處理事情這樣直接粗暴又不理性,一點兒當家主母的手段和沉著機敏都沒有,日後,她如何放心讓花榮月主持王府中饋?

  小妾懷孕算啥事?生下十個八個也影響不了嫡子嫡女的地位,何須大發雷霆,當真容不下,兩碗打胎藥灌下去,乾淨俐落,事後再賞些補藥和金銀首飾衣裳便可粉飾太平。

  重點在於明明服了避子湯,為何雙雙有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該撤查的不去撤查,只會大發雷霆,還砸了焱之心愛的油滴天目茶碗,難不成她還要向焱之興師問罪?明明一臉聰明相,行事卻無章法,像潑婦一樣率性而為,是日子過得太順遂了嗎?一點打擊便流露本性。

  安慶王妃在正院裡撫額歎息,卻不打算插手,她要看看花榮月如何理事。

  她只做了一件事,阻止小廝去找世子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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