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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我走進化粧室,鏡子顯現的影像中,清楚看見自己一臉羞紅。(啊!跟他在一起多危險,和傑夫相處時從不會這樣,我的心亂了起來,沒有跟傑夫在一起時的平靜。我怎麼了,他是老闆,又大我那麼多,一定是天氣的關係。愛麗絲,閉起眼睛,數一二三之後,就忘了這個尷尬。)這種催眠法是從漫畫上看來的,不知是自己心神不寧還是作者騙人,效果不彰,還是用冷水拍拍臉管用。在化粧室待了將近十分鐘,不得不走出來,迎上兩位有名的人物——趙從德和程春野。

  書法家首先發話:“怎麼都沒有人啊?”

  我不是人嗎?我柔順的說:“請問找那位?”

  “老闆,老闆,路華,路華!”程春野神經質的叫著。

  我打偵查室門口望進去,奇怪,人跑那兒去了?留言板上也沒有他的手筆,那一定很快會回來。我請他們等一下,“路先生沒說上那兒,那一定很快回來。”

  兩人各自渡開,斗室之中,不一會兒又碰在一起,看他們那神態,我真擔心他們會撞出火花來呢!終於有一個人先發難,另一個亦是老當益壯,不讓青年。

  “根本沒有必要來這裡,完全是你大驚小怪……”

  “狡辯!現在的年輕人最擅長的就是狡辯!”趙從德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看不慣你們這種行為,這完全是這一代的年輕人疏于國粹,以致身心不健全所致。”

  “你胡扯到那去了,我要不是看你老了,我就……”

  “就怎麼樣?要打我是不是,就像你們欺負那些老國代一樣?”

  “你變態,有偷窺狂!”程春野扯下斯文面具,臉紅脖子粗。“人家親熱幹你屁事,你還看得津津有味,看完了才說要拯救道德,便拉我上這來,你有神經病!”

  “無恥!胡說!你們就站在走廊上接在一起親嘴,我又不是瞎子……嘔心死了,嘔心死了,真不知恥的野男女!”

  我想送上茶,又算了,暴風眼太危險了。

  程春野大聲疾呼:“我們有戀愛的自由,這裡不是共產國家……”

  “你們吵夠了沒有?”路華走進來。“愛麗絲,這種客人不必端茶出來。”他將一罐果汁放在我手上,不客氣的對客人說:“你們若不是要委託我辦案,請回去吧,我受夠了你們老是向我告狀,你們不能自己解決嗎?”

  老先生的勇氣和固執勝過年輕人,洪亮的聲音在說:“我簡直不相信我的耳朵,路先生,這是一樁師生戀的醜聞,師父和徒弟搞在一起,你居然不加聞問。”

  程春野的狂面具再次被逼戴上。

  “我和凡凡算什麼師生?我們有戀愛的自由,就是師生戀又如何?你以為你還活在四十年前的上海啊!”

  我的心在狂跳。他和凡凡?

  路華說:“趙先生,你的租約何時到期?”

  “下月十六。”

  “程先生你的呢?”

  “我到明年初。”

  路華說:“你們既然處不來,只有其中一個搬家,趙先生,你趕快另覓清靜所在,就可以不必再理會這些人啦。”

  “好,搬就搬,眼不見心不煩!”

  趙老不減威風地走了出去。程春野朝路華點點頭,跨著勝利的步伐而走。又剩下我和路華兩個人。其他四人都在忙什麼呢?

  路華眼珠一轉,一副嘲弄的無奈。

  “請走罪魁禍首,以後會安靜點吧!”

  我覺得我該說點什麼才行。

  “他們的確不該煩你,理應去找房東才對。”

  他大樂,笑得彎下腰來。

  “你真被我猜中了,單純得可以,一點也沒有推理細胞,你就不會聯想到我是房東嗎?我的天,哈……哈……”

  我驚愕之下,頓時感到被愚弄的不悅,叫道:“我怎麼知道會有這麼年輕的房東?”

  “好舒服.好久沒有這樣大笑了。”他笑夠了,便喘口氣歇歇。“房子是我大學畢業時我老爸送的禮物,他生前投身建築業,堅持讓我讀建築系,他去世後,我便決定順應自己的喜好,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大哥也是建築系畢業的。”我突然感到親切。

  “又來了。”他皺起眉頭。“你再不停止戀兄情結,男朋友遲早會跑掉。”

  “我才沒有戀兄情結。”

  “你有。”他憑什麼說得這麼肯定?

  “我大哥搬出去了啊!”

  “你二哥不是要退伍了嗎?”

  “是啊!”我忍不住得意。

  “看看,你就是這樣。一般女孩子在談戀愛時,一聽到有人提起男朋友的名字,沒有不眉飛色舞的,你相反,只有在提到你哥哥時才有那種表情。這不叫戀兄情結,叫什麼?我替你的男朋友悲哀。”

  我鼓起腮幫子。他幹嘛老說些使我不舒服的話,我又那兒得罪他了?他根本不瞭解大哥、二哥和信實對一位孤女付出真正的手足之愛,多麼令我感動和感激。先父是青年喪父的孤兒,我唯一的家便是蔡家,父系的親戚多女兒,沒人領養我。當我孤獨時,我也不感到悲哀,因為我告訴自己:我一生最大的幸運,便是被蔡家收養。姨丈、姨媽不啻是我的親父母、信介、信良、信實就是我的親兄弟。

  “我討厭你!”

  滿腔言語化成一句話,我氣嘟嘟的走回總偵查室,我真的生氣了,因為他蔑視我對大哥他們的感情,我絕不原諒他!

  我看見手中的果汁,要把它放回路華桌上時,忽覺有一隻手搭在肩膀上,很有力量。

  “我是為你好。”聲音有點苦澀。

  “你老是說話傷人。”我動也不動。

  “我是想提醒你,男人的心也會受傷的。”肩上的重擔突然輕了,他走回座位,面對我。“告訴你實話,總比哄騙你好。”

  “也不管人家受不受得了?”

  “我擔心你男朋友為這點傷你的心,那時候你才會受不了。”

  他擔心?傑夫才不會。

  我不再相信他的危言聳聽,回自己座位,拚命去想邱傑夫的好處,以便下班時能以愉悅的笑容迎接他。很快,又忘了要恨路華。

  我們要先去吃飯,我已想好要吃水餃和酸辣湯,然後去看六點半的電影,“上帝也瘋狂績集”聽說很好看。

  想得正美時,忽然有人靠攏過來,吳立中。

  “愛麗絲,你這裡有沒有喉嚨痛的藥?我突然感到喉嚨不舒服。”

  我拿出一盒喉錠,打開蓋子。

  “一顆三元,十元三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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