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甯為小女人 | 上頁 下頁
四十八


  「唉,我不跟你對牛彈琴了。」她真不客氣。「我今天是來問問你以前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什麼話?」

  「有一次你跟我說,你大伯在開成衣廠,有沒有?」

  「對啊,還代理法國高級服裝,暑假時信實在那兒打工,回來還帶幾件襯衫、洋裝給我呢!」我掩不住得意。

  我爸爸沒有兄弟,所謂「大伯」是信介哥他們的大伯,從小跟著叫慣了,雖然彼此沒有血緣關係,蔡大伯也不比姨丈親切,但男人威嚴不表示他就是壞人。

  凡凡急急從皮包翻出小冊於和原子筆。

  「公司名號、地址、電話,快告訴我。」

  「做什麼?」

  「這是我和程先生最後一個希望了。」她企盼著我。

  「凡凡,別傻了,你和程先生要去找廠商前,應該先搜集資料,投其所好才能夠成功。程先生的設計圖我以前看過,我知道不行。我大伯最討厭奇裝異服,他的成衣廠大都生產高級服飾,中價位,適合二十歲至五十歲的人選購。你要不要看看他送我的衣服?」

  我打開衣櫥,撿出一件蘋果綠的洋裝,三件襯衫,分別是白色、粉紅、淡藍,一條藍色格子裙,一條碎折復古裙子,還有一件冬季的紅外套。都是這二年前後送我的,大伯媽沒有女兒,對我比較大方。

  「一般人都是穿這種衣服,有的人講究精緻、昂貴的好料子,有的人隨便一點,但都不出『大方、協調』的原則。程先生所鐘意的前衛服飾,我在服裝雜誌上看過更怪異的呢,可是那都用在表演場合,吸引人而已,廠商不會買。」我沒有說服人的大道理,只好將大伯、大媽或那個人在談論服裝時說過的零星記憶搬出來。

  「對對對,」凡凡興奮的說:「我就是想替程先生找一家贊助廠商,辦一場服裝秀,打響知名度,什麼都好辦。」

  「程先生的主意?」

  「我的主意,但是他也不反對。」

  「程先生不是有個有錢的爸爸,為什麼不找自己人?」

  「唉唉,如果幾年前還可行,現在別想了。」

  「辦一場服裝秀要多少錢?」

  「少說要幾百萬吧!」凡凡算計怎著。

  我咋舌。

  「嚇死人!我大伯可不是人企業的大老闆,不可能拿出這麼多錢幫助一位設計師。換了你,你肯嗎?」

  「又不要他一個人出錢,他可以聯合其他廠商共同舉辦啊!」

  「你真瘋了,凡凡。」

  「愛麗絲,你不知道我現在心裡有多急,明年程先生就三十五了,他要斷了經濟來源,能不拚嗎?」

  「怎麼你在替他急呢?」

  「他女朋友同他鬧翻了,只剩我啦!」

  聽起來真教人同倩,但我總覺得凡凡在白費工夫。大伯一向兢兢業業,二個兒子念完五專,全叫回來幫忙,大媽相夫教子之外,還幫著著做生意,聽說代理外國服飾就是她出的主意,因為成衣廠的生意愈來愈難做,必須另辟財路,可知她的能幹,那裡肯為名不經傳的設計師冒這麼大的風險。

  「愛麗絲!」

  「我要問問姨媽,我只記住自己家的地址、電話。」

  下樓問了敏柔姨媽,她倒很熱心,馬上打電話過去問,回答是:到明年秋天的圖樣已經有了,辦服裝秀則無能為力,他們頂多登報紙廣告而已。

  「落伍!落伍!」凡凡叫道:「在國外,廠商贊助設計師均十分熱心,因為因此更能夠提高他們的地位。反關國內,還在封閉自守,一年難得出現一場大型服裝秀,難怪國人爭相購買外國名牌的衣服,使本國設計師失去地位。」

  我和姨媽均無言以對,這些是我們不熟悉的。

  凡凡還是要了住址跟電話。不願死心的樣子。我問她明晚來不來吃晚餐,她說:「看看吧,我的行程不定,要到明天才知道。」

  我苦笑。凡凡在改變,我感覺得出來,她變得對服裝界、對程春野熱心,以前她只是口說要做一番事業,如今真的付諸執行。她總有一天會飛上枝頭吧?!

  路華進門時我便嗅由他今天工作順利,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他穿著咖啡色系的襯衫、西褲,乾淨、清爽。我早發現他特別偏愛咖啡色系的衣服,再來便是灰、白、黑等無色系,他身上極難得看到醒目的彩色。

  他把一隻包裝精美的盒子交給我,溫和的說:「愛麗絲,祝你早日康復!」

  我驚喜。

  「謝謝!你太好了。」

  他微笑,將一竹籃水果送給姨媽,我看得出姨媽很高興他的有禮,忙請他坐,姨丈還沒回來,只有我陪客人。

  「果然我沒看錯。」我神秘的笑。

  「什麼?」

  我拍拍精美的裡盒,忍不住好笑。「凡凡說你很硬,我卻知道你也有體貼的一面,現在我安心了,你一定可以很快找到對象。」

  「你這麼急著要我結婚嗎?」

  「你結了婚,才能消除我歉疚之情。」

  他輕鬆的說:「你不是說要替我作媒嗎?」那語氣像在開玩笑。

  我無奈的搖頭。

  「本來我是屬意凡凡,她是很堅強的女孩子,在你面前較不顯失色,可是現在她一心事業,恐怕不行耶。」

  他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愛麗絲,你一向都這麼老實嗎?直言無諱。」

  他在笑我嗎?「老實不好嗎?」

  「很好,」他雙臂抱胸。「只是在我從事的工作裡,很難得遇上一個老實人,客戶來委託,大都只提對自己有利的事,攻詰對方的缺失,所以我一向不習慣太容易相信別人,人真的會撒謊,而且不惜一切,只為了自保。」

  我好奇。「那你為什麼會從事這一行?」

  「很多原因促使我加入這一行。」他沉吟著說,「念書的時候和星座一起修過一門心理學,也常去法律系旁聽,也許就這樣慢慢產生興趣……」

  門鈴響,我跑去開門,信介哥一人回來,王掌珍沒跟著來,我松了一口氣,把二個大男生湊在一起,溜進餐廳幫姨媽佈置碗筷。

  「姨丈怎麼還沒回來?」

  「我也在奇怪,該不會賬自不對,要重新查賬。」

  「要不要打電話問一問?」

  「不用,你姨丈有事會打回來。」

  「姨丈不能回來吃晚飯的話,那傑夫也不行了。」

  「我沒有準備他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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