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名花與梟雄 | 上頁 下頁 |
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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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他開懷大笑,整個人神色都不同了,充滿驕傲,志得意滿。 「辛苦你了,重重有賞。」 張寶兒開心的帶著劉大夫離開,出去散播喜訊。 寒碧重新將床幔勾起,燕無極坐在床邊拉住了貞陽的手,滿臉的溫柔笑意。寒碧等眾丫頭均跪倒賀喜,此刻燕無極的心情非常好,什麼都不計較了。 「這是大喜事,統統有賞,每人一對小元寶,下去領賞吧!」 眾婢千恩萬謝的退出去房外,美絹不急於領賞,反而趕至藥堂,劉大夫已開出安胎藥、補品,正等她來拿。 然而最開心的,自然是郭貞陽了。 「真好,我可以安心的吃飽飽,而不必煩惱會變成肥豬。」太棒了!不必忍受饑餓之苦,比什麼都開心。腹部尚未凸出,也無害喜現象,她仍產生不出將為人母的特殊感受。 「你何苦糟蹋自己的身子!」 「我不想你嫌我胖了,美其名是發福,其實醜死了!」她委屈的說。 「你……你一點也不胖啊!」真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麼。 「可是,上次騎完馬,你抱我下來,說我重了,意思就是我比以前胖,我才想趁現今還能見人,趕快瘦下來。」 「我說你重了?我有說過這句話嗎?」 「你有。」她嘟起嘴。「自己說過的話你都忘了。」 「老天爺!」燕無極望著她的臉,望著她深情而又明澈的眼睛,心中充滿了幾許心疼,幾許甜蜜。心疼她無端受活罪,卻又感動自己言語所產生的力量,那表示自己在愛妻心目中的分量是無人可比擬的,即使郭鐵諾在此,也不能比了。 「小傻蛋!」他親吻她的鼻尖,撫摸她嫩得出水的面頰。「記住了,不可再這麼魯莽。重一點、豐滿一點,不是壞事,沒必要餓壞自己的身子,我沒那麼好色!」 「我知道了,這罪可挺難受呢!」她撲進他懷中笑著。慶倖自己不是變胖了,發福不是真正的福,難看倒還在其次,而是本身使受足了罪,行動遲緩,人也懶散了,各種慢性病極易在這時期潛伏,再則不免對良人疏於照顧,閨閣綺情不再熱中,丈夫納妾置外室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但是懷孕真是一件好事,不需她開口,各式補品、美食已陸續送進房來,夫君更是對她體貼備至。喜訊一傳出去,人人爭相把她當寶捧著,燕門堡的少主正在她的腹中孕育,她長這麼大,現今最神氣了,個個都要哄她開心,不敢教她操一點心、受一點氣。 只是太平日子過久了,不免無聊,燕無極已命人造好機關房,貞陽這才找到事情做。 當然,原先計畫中秋時帶著貞陽回鄉省親,因路途遙遠,也只得延後。燕無極派人送信和禮物至汾陽給他的老丈人,一方面報喜,一方面敬邀他老人家來此間遊玩。半個月後,人車回來,帶著郭鐵諾的家書,他喜不自禁地向他們道賀,並說父親大人已出外雲遊,碰巧不在家中,他要照料家裡並準備赴試,不克親自前來向姊姊道賀,準備了一些補品和禮物,祝福姊姊平安生產,到時他一定趕來祝賀。 「天啊!又是補品,我吃怕了。」補了兩個月,貞陽已倒足胃口,忙派人拿走。 「夫君,你猜爹又上哪兒去了?」 「說不定正向當陽嶺而來。」 他伸臂摟住她,夫妻四目交對,相視而笑。 沉醉于幸福中的郭貞陽,沒發覺有一雙怨毒的眼睛,正對她虎視沉沉。 那是阿蜂的針芒視線,隨時都在留心,找機會刺她一毒針。 她恨死了郭貞陽!仗著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哪兒知道做下人的苦楚呢?那十鞭子打疼了她的背,更打橫了她的心。她勢必要討回公道! 原先她還不恨郭貞陽,因為她心裡明白這十鞭子是替阮嫦娥挨的。等她傷勢稍好,可以下床走動時,徒然發覺自己在關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不僅是她,連主子阮嫦娥亦遭受關飲虹的冷落,往常妻妾爭執,關飲虹均偏袒寵妾,連帶的阿蜂在下人之間也儼然以大姊頭自居,香草、秋恫也都不敢支使她做事,逍遙得很。如今關飲虹的態度一變,表明了「家以和為貴」,正室趙宛晶便拿起雞毛當令箭了,管束她們主婢兩人,教訓她們的言談舉止,不許阮嫦娥染指甲,分派她們做家事…… 情況發展至此,阿蜂明白一切都完了。別提要踢走趙宛晶,讓阮嫦娥扶正,連寵妾的地位都岌岌可危,青樓楚館中多的是更年輕、更貌美的粉頭兒,關飲虹不再當阮嫦娥是寶,只是他的一名女人罷了! 趙宛晶曾笑她們:「只有初曆情場的年輕人,才會對第一個愛上的妓女神魂顛倒,愛之若狂!而老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比誰都清楚,別再癡心妄想了!只要你能克盡本分,不再出亂子,我自然不虧待你。」阮嫦娥聽完後,回房痛哭了一場,心高氣傲的氣焰哭消了一半,開始學做良家婦女,似乎認命了。奇怪她一認命,逼人的豔光彷佛也隨之蒙塵,減損了過去使恩客們為之驚豔的麗容,阿蜂更加急了。阮媳娥本身得寵與否,在關家地位的高低,關係著阿蜂今後的榮辱,作奴作婢也有等級之分,如今落得連香草、秋桐都不把她放在眼裡,她如何不氣,不恨? 阿蜂知道,罪魁禍首正是郭貞陽。野宴當日,郭貞陽若不發威,事情不至鬧大,傳至關飲虹耳中,回家把她們痛駡了一頓,說她們丟盡了他的臉,從此才對阮媳娥減了熱情。 「像她那種好命的人,哪裡知道別人活得多辛苦!」阿蜂憤恨不平的想。「假使我運氣好投對胎,今天我也可以把她踩在腳底下,叫她舔我的鞋底!」 貞陽行蹤不明那幾日,她暗中偷笑了好久,巴不得她被人做掉,從此絕跡燕門堡! 無奈老天不仁,堡主竟將她救回,如今又有了身孕,就更得寵了,人世間的幸運事怎麼全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呢?阿蜂不服,人太幸運會遭天嫉,她決定替天行道! 她擬定一個計畫,一個很大的計畫。 每月的祭祀,照例要殺雞宰羊,阿蜂搶著幫忙,收集了一盆鮮血,藏在暗處。六伏天的,吃過中飯,大夥兒均在屋裡幹活或休息,很少四處晃蕩的,黑木樓那邊的作息也差不多,午後貞陽不是午睡便是在機關房,到了申時末(接近下午五點)一定會出來逛逛,活絡筋骨,觀賞她得意的花園。 阿蜂算準時間,將一盆鮮血噴灑在白的、黃的、淡紫、粉紅等等淡彩色的花葉上,然後溜之大吉。 不多時,貞陽果然出來遛達,消化才吃下不久的點心。而今天正巧也是一個令她滿意的日子,從寒碧的口氣中,似乎對沉墨頗有好感,而美絹則對史奔表現超乎尋常的關心。她心想,這倒不錯,找機會向燕無極提一提,由他去探探那兩個二愣子的心意,若姻緣得諧,成全兩對佳偶豈不美哉!不過,得等她生產後才有辦喜事的可能。 行至花園,先聞到一股血腥氣,她仍沒多想,及至見到她心愛的花卉上一片怵目驚心的血紅,她失聲尖叫,掩目連連倒退,驀然腳下一滑,踩到未凝的血跡,滑倒在地,瞬時之間,疼得涕淚縱橫,幾乎暈去,拚命叫人……不能暈!不能暈!要救孩子……來人——來人—— 她眼前一片漆黑,支撐不住了,在昏死過去前,終於聽到雜遝的腳步聲傳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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