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名花與梟雄 | 上頁 下頁 |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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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不敢向我挑釁,只是同住堡內,一家不和,難免會牽連到別家。」貞陽正想請阿諾幫忙出個主意,於是大吐苦水:「我最擔心的是,那女人既美豔又風騷,關夫人既管不住她,怕她哪天會捺不住寂寞,做出敗壞門風之事。更槽的是,堡裡其它有地位的男人也都心癢癢的,對煙視媚行的風塵女子大感興趣,恐怕納妾之風即將盛行,到時候,我們這些正妻只好退位讓賢了。」 「姊夫也不管嗎?」 「他管生意就夠忙了,這些家務事歸我管。」 寒碧在一旁敲邊鼓:「少爺,你可得替夫人想個好主意,夫人這樣高貴的出身,竟要受那種女人的罪嗎?」她很瞭解少爺對夫人的偏心,絕不忍心坐視夫人蒙受半點委屈。 阿諾哼了一聲。「妓女?名妓?哼!跟姊姊說話都不配的下賤女人,竟然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姊姊面前,太荒唐了。」端起茶盞品茗,思慮片刻,帶著他對貞陽素有的那種親熱而文雅的笑容說:「姊姊的意思,是不是想讓那女人失寵,教關夫人重獲丈夫的心?」 「你有法子?」 「我要想想,再合計合計。」阿諾攔下茶盅,重拾畫筆,算是答應她了。 貞陽和寒碧互視一眼,偷偷地笑。 晚霞初露,山嵐多姿。 阮嫦娥不免想起住過去這正是一天熱鬧的開始,而在這裡,日出而忙、日落而息,一切歸於平淡、寂靜,尤其一個人悶在屋子裡的時候,簡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大把大把的光陰不知如何打發,閑得發慌,真想找人吵架。她自問不是天生的賤貨,愛過生張熟魏的日子,何況青春有限,「花魁」的聲勢只會一年一年住下落,所以才想找個可靠的人安穩過一生。這北方六省有兩個商場巨鼎,一是「誠記」,一是燕門堡,難得鼎鼎大名的三虎將之一,「景蠡堂」的關飲虹為她著迷,即使作妾也不算辱沒「花魁」之名;心想,頂著燕門堡這塊招牌,走出去也風光。 等進了門,才知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從小在花街柳巷中長大,不曾過過一天家常生活,不知平常人過日子竟這般無趣!在妓院的關飲虹可以和她做懷喝酒狎笑,胡天胡地;一朝與他過夫妻生活,他就變成了大老爺,穩重威嚴,不苟言笑,走出家門則成了關堂主,士尊堡主,千禦都局,時常要忙到天黑才回家,回到家也不是她一個人的丈夫,唉,閨怨啊!閨怨! 比起過去千人捧萬人討好的風光,她並不感覺自己有多得寵,關飲虹十天到她房裡七、八天,她認為理所當然,因為她美得驚人,別提趙宛晶那木頭人休與她相提並論,放眼燕門堡眾女眷,誰人能賽過她阮嫦娥? 趙宛晶只會操持家務,哪懂得男人?前些日子,她竟想分派些家事給她做,存心害她弄粗兩手是不,她當場便鬧將起來。試問,這嫩蕊嬌花豈堪風來磨、雨來打? 阿蜂進來幫她點燈,告訴她: 「老爺到夫人屋子去了,今晚你一個人用膳。」 阮嫦娥哀怨得更有理了。 「阿蜂,你說,我到底嫁得好不好?是不是選擇錯?」 「小姐,你愛的是燕門堡在北六省的聲威,可是,當家的並不是老爺啊!」 「你是說……」 「老爺只是人家的下屬,而你又非元配,在這裡,絕沒有你大聲說話的一天,你再也沒有神氣的日子好過,小姐,你要想清楚才行。」 阮嫦娥的一顆心不由往下沉。「別的不提,光看堡主的小舅子和朋友來訪,都住下半個月了,夫人不知幾次被邀往黑木樓一道用膳,陪侍堡主夫人和秦姑娘賞花、品茗、下山逛大街,可曾邀請你去一次?韋夫人、總管夫人和他們的閨女,都受過邀請,獨獨不請你。」 可不是,這西廂房一向是冷冷清清的。 「你別怪我直言,小姐,在這裡也只有我阿蜂一心向著你。」她實在過不慣這裡的生活,沒有小大姊供她使喚,更沒油水,因此又歎道:「照我說,小姐你嫁得太不值了!」 阮嫦娥心中一動。「哦,怎麼說?」 「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怎麼小姐你忍心讓自己愈過愈差?堂堂一名花魁女,正當青春貌美,多少王孫公子為你著迷,多少富商名流為你癡狂,你偏偏挑中一個文沒文才、錢沒錢財的大老粗,既不懂吟風弄月,又不能供你過奢華的生活,你到底圖他什麼呀?」 「當初,他也是將我捧上了天呀!」她說得甚是淒苦:「雖是花魁女,但能指望那些王孫公子、富商名流娶我當正妻嗎?還不是作妾的命!」 「那不同,起碼他們自己當家作主,只要你能得寵于夫婿,還怕不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嗎?好過在這裡,還得受堡裡規矩束縛。這規矩還挺大哩,上尊卑分得嚴明,男的以堡主為首,女的自以堡主犬人馬首是瞻,小姐要想在此安身立命,能不委屈求全嗎?」 「聽說,堡主夫人乃官家千金出身。」這一比。阮嫦娥不能不自卑。 「那是她投胎投得好。」 「這比什麼都重要,你不能不服氣。」 「倒也是。」阿蜂眼睛一亮,又說:「這郭家不但世代為官,而且富甲一方,嫁女兒排場可大了,聽說光是把那一箱箱的陪嫁抬上山,就用去兩百多人,可以想像那一列送嫁隊伍有多壯觀!」 「這麼有錢?」她以為她陪嫁了一盒珠寶首飾,就足夠壓人了。 「廳上掛的駿馬圖,就是堡主夫人的見面禮,是唐朝名家真跡耶,光一幅畫的價值就可以買下一間店鋪了。」阿蜂兩眼閃閃發光,她最愛的正是銀子。「如果有幸嫁入郭家,即使作妾,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而且,郭公子還是一位很多情的俊書生。」 「你又知道了?」 「小姐,你成天悶在屋子裡,沒聽人家說郭公子此次來訪,又帶來幾馬車的禮物,你想想,他對已出嫁的姊姊都如此慷慨有情,何況他未來的愛妻?」阿蜂不無惋惜的說:「說書的不常道,赴京趕考的書生愛上花國名妓,幾經波折,書生高中狀元,名妓也當上狀元夫人,苦盡甘來,成就一樁良緣!像小姐這樣的人才,正該有此際遇才是。」 「你是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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