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莽漢的夫子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王之鐵笑了笑,聲調清越的說:「不錯,是條漢子!」說完,他整個人有若乘風而起般翩翩飄落,毫無聲息的站立在地面上。

  眾人這才看清楚他的容貌,竟只是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豐神俊朗,溫文儒雅,一襲淡青長袍,看起來宛如書生,實在看不出來是個習武之人。

  金鷹拱拱手,沉著氣說:「在下金鷹,是甜兒的——」

  「先打贏我,再談婚事。」王之鐵神色一凜,「除非你的本事能贏過我,否則,甜兒便得隨我回北方!」

  郭甜甜咬唇道:「表哥,你明知我不能跟你回去!」

  王之鐵沉靜地道:「只要不帶你進入『天龍幫』,就不算違背誓言。」轉而向郭清清道:「清清,你先帶甜兒回去。」

  「鐵哥,你真這麼——」郭清清想幫忙說話。

  「我不喜歡他們對甜兒的態度,我不能把甜兒留在這裡。」王之鐵不容拒絕地說。

  「我明白了。」郭清清在王之鐵面前向來溫順,見他如此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麼。

  金鷹厲聲道:「誰也別想帶走我的甜兒!」他不管什麼表哥不表哥,誰要是想帶走甜兒,他就跟誰拚命!

  王之鐵毫不在意的說:「那你就試試看吧!」

  「得罪了!」金鷹怒喝一聲,身形一側一閃,掌風朝王之鐵襲去。

  只見王之鐵身形一晃,倏然失了蹤影,下一刻,一股勁氣直逼金鷹的後腦——

  「不!」郭甜甜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王之鐵因這一叫而頓住身形,輕歎一聲,旋身抱起昏迷的郭甜甜,「走!」與郭清清飛身翻過屋簷而去。

  「留下甜兒!」

  金鷹起身欲追,可人群中卻躍出一人阻止了他。

  「別衝動!」是藍飛雪,他剛從北方回來,還來不及警告金鷹,王之鐵已先行找上門來。

  「你攔住我做什麼?」金鷹沉喝道。

  藍飛雪低沉的說:「你先沉住氣,王之鐵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高手。」

  「你這是什麼意思?」

  「即使你們武學修為一樣好,你也贏不了他,因為他敢殺人,而你不敢!」藍飛雪凝重的道:「王之鐵在二十五歲以前,就已是名滿江北的『冷面秀士』,後來匿跡三年,卻在三個月前宣佈接掌『天龍幫』幫主之位。」

  金鷹冷冷的道:「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帶走我即將過門的妻子!就算拚了我這條命,也要將甜兒帶回來!」

  金鴒走過來,過意不去的說:「都怪我不好,惹出了這場是非。讓我去向甜兒賠罪,只要她回心轉意,王之鐵便沒理由再從中作梗。」

  金鷹稍稍緩和語氣道:「既然知道了王之鐵的來歷,我自然不能讓你去冒險。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不能教人小看了我!」

  說完,他便縱身往郭甜甜先前的住處而去。

  然而,他卻撲了個空,王之鐵三人並沒有回去。

  他在南京城裡、城外瘋狂的尋找,可他們卻宛如雲煙般消失無蹤。

  在紊亂中,金、銀、銅、鐵嫁嫁妝又被人悄悄地送回來,完璧歸趙。

  陽光明媚,空氣清新,樹下懸著一匹駿馬。

  孫奇遇斟了一杯酒,送到王之鐵面前,「江湖險惡,人心叵測,之鐵兄當時時警惕,片刻不能忘。」

  王之鐵點頭,「多謝奇遇兄教誨。」

  孫奇遇語重心長地道:「一個人若能絕跡江湖,過著耕讀詩書的日子,不啻是人間美事。」

  王之鐵一飲而盡。「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求盡心盡力,無愧於心。倘使人人不求聞達,悶著頭過日子,這世間也難求進步了。」

  孫奇遇微微一笑,「不錯,之鐵兄胸中有萬卷書,手握上千人之生計,自該有一番大作為。」

  王之鐵平心靜氣地道:「奇遇兄能夠自甘淡泊,王某心中亦十分感佩。」

  「好說,你我也不必互相推崇了。」孫奇遇又為他斟了一杯酒,淡然地問:「你這一走,只怕沒個歸期,當真放心得下?」

  「『世俗煩惱處,要耐得下。心懷牽纏處,要割得下。』」王之鐵又是一飲而盡,「唉!人各有志,不必勉強。」

  酒過三巡,到了該話別的時刻。

  王之鐵牽了馬,雙手抱拳。

  「後會有期,『玉面神偷』。」

  「後會有期,『冷面秀士』。」

  縱身上馬,王之鐵最後一次回首來時路。別了!甜兒。

  躍馬入江湖,從此再無退路,等待他的又將是什麼樣的命運?

  生火煮飯怎麼這麼難啊?

  郭甜甜被濃煙嗆著,不住地咳嗽,眼淚也被熏了出來。

  「甜兒!」金鷹從身後一把抱住她,感覺到她身體的溫暖,他忍不住輕喊。「甜兒!我的甜兒!我還以為你被王之鐵帶回北方去了!我四處找你,只差沒將整個南京城翻過來……今天來到你的舊居,我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沒想到竟看到濃煙上升……」

  她回過身來,臉上又是煙又是淚,髒得一場糊塗,硬生生地切斷了他滿腔的柔情蜜意,讓他抱著肚子笑個不停。

  「天哪!你這樣好醜喔!」金鷹這一笑,笑掉了多日來的憂煩,捧住她的臉先親幾下再說。「不過就算醜,也醜得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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