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莽漢的夫子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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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煩,表哥說的都是至理名言。」她居然還一本正經的反駁他,令他啼笑皆非。「我要教你讀的書,也都是表哥先前教我的。」 「我不讀書。」他反射性的加以排斥。 「你……你說話不算話!」她瞪大眼睛,一副吃驚的模樣。「『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昨天才答應我要當乖學生,今日便反悔,難道你師父沒教你做人要信守諾言嗎?」 「什麼馬呀狗的,跟守諾言有什麼關係?」 「那是引述論語的話,『夫子之說,君子也,駟不及舌』,意思是說,一旦把話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了。」 他靜靜地聽著她說話,像在傾聽一首輕柔美妙的曲子。她的聲音真好聽! 「金公子!」 「叫我金鷹,或直接叫我老鷹,朋友都這麼叫我。再說,莊內有四位金公子,誰知道你喊哪一個?」他率直的說:「還有,我不讀書,你就像現在這樣隨興的教就行了,反正我又不考狀元,沒必要把那些四書五經倒背如流。」 「可是,這樣我會無所適從,我習慣一本書從頭念完,要我隨興的教你,我不知該怎麼教。」 「『無所適從』是什麼意思?」 「就是沒有目標,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簡單地解釋了一遍。 「這不是在教了嗎?」他平和地一笑,「你跟在我身邊,看我有什麼說錯話的地方,你開口糾正我,這樣就行了。」如此一來,他便可以常常聽到她說話的聲音,並光明正大的貪看她賞心悅目的容顏。 郭甜甜直覺時時跟在他身邊不太妥當,但又想到自己是來「報恩」的,一開始就和他起爭執,不曉得算不算忘恩負義?肯定算的,他鐵定會咬緊著這點不放。 她愁眉苦臉地委婉解釋,「方才五小姐同我提到課讀的時間,她說清晨你要練功,安排在辰時——」 「你管他娘的!你是來報老子的恩,又不是報她的恩!」他一想到金鴒就有氣,很快就原形畢露。 郭甜甜揚眉,噘了一下唇,不悅的說:「你若是再對我說髒話,出言不敬,我馬上收拾包袱回家!我長這麼大,沒聽人對我說一句肮髒的話!」 「那個黃大虎說得不更難聽?」他反駁。 「他是惡徒,你是嗎?」 「當然不是。」 她正經地說:「『金嫁山莊』在南京……不,在整個江南都是鼎鼎有名的,而身為『金嫁山莊』的四莊主所該具備的風範與禮儀,就如同貴莊聞名江南的精工手藝一樣是必須的!你武學精湛又如何?這並不能作為你外表邋遢、言行粗魯的藉口,相反的,修為愈深,愈該顯得器宇軒昂、有為有守。若要相學,也當以關羽為師,別學草莽張飛。」 金鷹連連點頭,「好聽!真好聽!」 「什麼?我不是在說空話——」 「我知道。我覺得你的聲音真好聽,一大串的話講下來,好像唱歌一樣。對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郭甜甜簡直為之氣結,「你這人真是教人生氣!請人家來教你,卻什麼也沒聽進去!」她提高音量,不滿地斥道。 金鷹卻顯露出難得的好脾氣,「我是認真地在誇你,你的聲音真的非常悅耳。」他頓了下,狀似惋惜地道:「有許多女子外表很漂亮,聲音卻是一大敗筆,縱然不算太難聽,卻故作嬌嗔——」 「你……」她啼笑皆非的截斷他的話,搶著說:「我在跟你分析道理,你卻只顧著聲音好不好聽,真正豈有此理!別人的聲音好不好聽又與你何干?」 「是不相干,通常我都直接叫他們閉嘴!」 「你實在修養欠佳,而且很沒禮貌,你以為你的聲音宛如天籟嗎?」 「天籟是什麼東西?」他問。 「形容自然、悅耳的美妙聲音。」她沒好氣地回答。 「那你的聲音稱得上宛如天籟。」他現學現賣。 她咬著嘴唇,遲疑了一會兒,終於嫣然一笑,「我跟表哥說話從來沒有這麼累過。」她終於可以理解當初表哥教她念書的心情了,就如同她現在面對金鷹一樣,教人又好氣又好笑。 「你表哥對你好嗎?」他突然問道。 「你該說『令表兄』。」她糾正他後,才又說:「表哥對我恩重如山,再好也不過,只是他為人嚴肅,我也不大敢跟他說笑。」 「你們不是很親……親近?」他不願說「親密」。 「這是自然,我們在一起生活好幾年了。」 「你的父母呢?」 「仙逝了。」她喟歎,現在表哥也離開了,讓她頓失依靠。 她不像姊姊那麼堅強,如今又要寄人籬下…… 金鷹欺近她,雙手按在她的肩上。「你們再這樣下去不行!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應該找個好婆家嫁了才對。」 「可是表哥他——」 「你別怕,必要時我會代你出頭,跟你表哥把話敞開來說清楚。」他實在難以置信她會為了爭風吃醋而害死姊姊,反而比較相信王之鐵為了得到她,而除去礙事的郭清清。 「你要去找表哥?」他不是請她來為他扳回顏面的嗎?他去找她表哥做什麼?郭甜甜覺得他真的是大怪人一個! 「你怕了?」他的眼睛危險的眯起。「怕他吃虧?」 她輕輕一笑,「表哥從來不吃虧的。」 他以為她會感動他願意為她出頭,因為這太難得了,他們不算很熟悉,但是,這不也更顯出他付出的情義深重嗎?誰知她竟是無知無覺,還直言不諱的替那個男人說話,這使得金鷹十分不高興。 「在你眼中,他樣樣都好!」他近乎賭氣的說。 郭甜甜一怔,不明白他為何有此反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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