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妙愛花朵朵 | 上頁 下頁
十九


  「十名內?」她駭住,但瞧他的表情再認真也不過,根本沒得商量,更知他話一出口從不打折扣,即使逼得她三天不睡他也在所不惜,心急之下,又嘩啦嘩啦大哭不停。

  大丈夫行事當機立斷,不可心軟。柳善耘拍拍她的肩膀,勉勵她再接再厲,見她兀自抽噎不停,掩嘴打個呵欠,回房梳洗、睡覺去了。

  很意外的,朵朵哭累了反而一夜甜睡無夢,只是當她醒來時,情緒陷入更深的沮喪中。

  「我不能再忍受了,我要離家出走!」

  過去媽媽待她冷淡,爸爸一個月難得見一次面,她心中盈溢著不滿與傷感,但偶爾也感到無比的輕鬆自由,沒人管,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如今,她好比一隻籠中鳥,任何行為都受到管束或修正,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她反叫苦連天了。

  她貪玩不愛用功,過慣了逍遙懶散的生活,心裡也想上大學,但無人督促便一日混過一日,直到柳善耘出現,一下子將她趕上聯考的競賽跑道,鞭策她、追逐她,決心不讓她逃遁,她若敢慢上一步,責罰立至,不暇辭色。想到往後還有一段好漫長的路要她拿出全副心力去努力、再努力,不由一張俏臉拉得出苦瓜還長,倒不如像以前沒人約束來得好過,不上大學也就算了嘛!

  問題是,柳善耘肯罷手嗎?

  她第一次覺得與這麼一個堅強如鐵的人作長期戰爭,仿佛墜入一場永無止境的夢魘中,且恐到頭來徒勞無功,他一定有法子要她乖乖順著他鋪好的路走下去。

  「不,絕不!」花朵朵一腳踢掉薄被坐起身,一副枯木寒岩似的表情。「再讓他牽著我鼻子走,我會發瘋,我要離家出走!」

  這種事問爸爸訴苦也沒用,前兩天月考成績單寄回家,他著實誇了柳善耘一頓,很放心把這個女兒交由他管教。

  向柳善耘抗議,他倒有耐心聽她把話說完,聽完後不是像清風過耳不縈念在心,便是罵她一頓,罵完後照常把她盯住桌前,少念一分鐘也不行。

  「事到如今,只有離家出走!讓柳善耘良心不安,讓爸爸後悔他沒有知人之明。」朵朵迸換衣服搜想,「你們都不在乎我快不快樂,我只有自己共尋快活去!」

  拿出背包,塞兩件隨身衣物進去,把現金和提款卡帶好,一看時間才六點十八分,家人應未醒,正適合出走。

  剛要打開房門,聽見外面有動靜,朵朵嚇一跳,不料有人這麼早起,又不是馬兒猴急什麼?不甘心計畫受挫,拉開一線門往外窺,一顆腦袋探出一半左看右瞧,只瞧見柳善耘的背部,他立在冰箱前倒牛奶,端著牛奶往遊樂室走去。

  「他在做什麼?他一向都這麼早起床嗎?管他的!我都要離家出走了,快溜為妙!」

  背好背包,要溜下樓之前,不知怎麼的,很想再瞧他一眼,那份好奇引逗得她心癢難熬,若不弄明白,只怕她往後數天都要猜東猜西,猜他這樣早起究竟想做什麼?

  說是遊樂室,其實只是一閑十多坪的空房間,滿室鋪上榻榻米和幾根橫杆,爸爸說,那是善耘小時候遊戲的地方。

  「他不是小孩子了,還要玩?真浪費地方!」

  嘻!去取笑他一頓,出口惡氣。

  花朵朵說變就變,走向遊樂室,直接開門走進去,一見驚心。

  柳善耘整個人吊在單杠上旋轉,忽兒腳上杠,忽兒左右換手轉了個方向,看到朵朵,他躍下,喘口氣。

  「你來做什麼?」

  「你在做什麼?」她同時出聲。

  他笑。「沒看見嗎?我在運動。」

  他穿著運動背心的上身佈滿細小的汗珠,結實的肌肉透著光潤健康的色澤,她瞧著不禁有點臉紅,忙把臉轉向其他地方,但一室空空也實在沒啥看頭,遂胡亂問一通,「你那麼棒,為何沒當上體操選手?」

  「我個子太高了,而且我志在求學,運動只是增強體力與耐力。」善耘也在打量她。「星期天你不是習慣睡到八、九點才肯起床嗎?」

  「肚子餓了,自然醒過來。」朵朵沒好氣的說。昨晚他突然現身,害她炸雞沒吃完,一回家又弄哭她,力氣全使光了哪有不餓的道理?可是看善耘的表情啊,像沒事人一樣,再無辜也不過,登時新仇舊恨襲上心頭。

  「今天傭人放假,你會做飯嗎?」

  「沒人教過我。」

  他皺一下眉頭。「冰箱裡有蛋糕,你先吃一點,半小時後我會準備早餐。現在,請你出去,別再來打擾。」

  神氣兮兮,誰希罕看猴子蕩秋千!朵朵哼一聲,走出來背上背包,想想又放下,她沒吃過男生做的早餐呢,印象中,媽媽一年難得進廚房一次,更別提弄早餐給她吃。要走也等吃過早飯再走,若不好吃也能取笑他一番──捨不得放棄任何可以反擊他的機會──出口怨氣。

  柳善耘若知道她內心有這麼多不滿,必然嚇壞了。她一面吃蛋糕一面幻想他被她整得慘兮兮的狼狽樣,嗤嗤而笑,過足幹癮。

  他走出來時看她吃得一嘴奶油,又想笑,又覺得她可愛,「瞧你,像個娃娃。」伸指在她唇旁一抹,放進自己嘴裡硫了添。「嗯,好甜。」說完就回房沖澡去了。

  他無心的一個動作,弄得她心跳劇烈、害羞不已。女孩子天性的敏感,對異性的碰觸無法與出自同性之手相等看待,善耘若是邪惡之人,他一碰她,她必然深感嗯心而避開,偏偏他平時一本正經,她是討厭他管教她,卻不排斥他英俊得要命的外表,再加上他運動後渾身散發的男人氣息,不由朵朵敏感臉紅了。

  她驀然想到郭凡德告訴她,不要和善耘硬碰硬。「說得也是,爸爸支持他,我與他作對無非是雞蛋碰石頭。離家出走不也等於是向他認輸?!不行,不行,花朵朵不是軟弱的人……嗯,以柔克剛,明裡順著他,等他完全信任我後,再大大幹上一場,讓他灰頭土臉。」

  她一天三變,馬上回房換下牛仔褲,穿上羅曼蒂克的粉藍色洋裝,似夏日溪畔的一朵小花,在驕陽中舞出清新脫俗的自然氣息。

  「大哥,需要我幫忙嗎?」

  她難得走進廚房,乖巧的問上一句。

  善耘當場教她做一道最簡單的炒蛋。

  「大哥在美國都自己弄飯吃嗎?」知己知彼,兵法首要。

  「是啊!不過我什麼都能吃,很快適應美國食物。」

  又不是豬,什麼都能吃!朵朵不遜的言語差點又脫口而出。

  「大哥真了不起。」朵朵語笑嫣然,露出迷人的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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