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薰 > 嬌養心頭寵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柳妹夫送的?」金翠娘語帶豔羨地道:「拇指大的東珠價值不菲,工匠的手藝亦十分出色,戴在鳳妹妹身上可謂錦上添花。」最難得的是,夫君有心。

  「聽相公說,柳妹夫管著幾家商鋪,有一家還是首飾鋪來著。」金梅娘捂著嘴輕笑,「既已捐了官身,合該找個正經差事做,行商賈之事未免自輕自賤。」

  鳳娘笑得溫婉,「我記得二姊也有陪嫁兩間商鋪,莫非二姊親自操持商賈之事?當然不可能,自然要挑個忠心又內行的掌櫃操持,二姊說是不?」

  金梅娘勉強一笑,「這個自然,那等庸俗銅臭之事,我可不想沾染上。但柳妹夫不同,我們女子不便抛頭露面,他一個勳貴子弟自己常往商鋪跑,相公也知逭,還勸過他兩句呢,可歎柳妹夫完全不覺得有失體面呢。」

  「不偷不搶,精明幹練,哪裡失了體面?」鳳娘挑眉,聲音微冷,「相父都誇相公早個漢子,自立自強,不從家裡拿銀子花,還常常孝敬他老人家,不愧是他老人家手把手教出來的好兒郎呢。管理幾家商鋪又怎麼了?掌櫃再老實也要主子三不五時査査帳,放手不管遲早肥了別人瘦了自己。」

  金梅娘啞了。忠毅伯都說好,她能再添火說不走科舉就是沒出息?

  金翠娘有感而發,「就是,我巴不得我家相公也能精通俗務,財源廣進。」她與沈珞由公中貼補過日子,在家中根本沒什麼發言的權力,因此她深深明白銀子的重要性。

  鳳娘再度開口,「二姊如今操持楊家中饋,怎麼還說得出金錢銅臭這種話?楊家若沒有田產、商鋪等額外收入,光靠楊姊夫的俸祿,還不夠接濟窮親戚吧。」

  全梅娘噎了一下。即使成親前向來俗務不沾身,她也知道侯府的祭田收入有一半是用來濟助貧窮的族人米麵、炭火和上族學,這是每一代族長的義務,也是功德。

  楊家乃清貴世族,更在乎聲譽,哪能將窮親戚拒之門外,兩位姨娘的兄弟都爭相到楊家的糧米鋪、筆墨店工作。奶娘更厲害,女兒如雲做了通房,兒子做了楊修年的貼身長隨,外頭的打賞能少了他?

  妾、通房的娘家人簡直把楊家裡外包圍,偏生楊修年毫不在意,她好心規勸提醒,他卻眉心緊蹙,反問她,「你這是怎麼了?你還是我當初心心念念的人兒嗎?那位清華出塵、超脫凡俗的梅花仙子?你變了一個人,我快要不認識你了。」甚至露出一臉痛心的表情。

  金梅娘差點氣得吐血,胸塞氣悶了好久好久。

  長公主生辰,可以光明正大地帶禮品回娘家,金梅娘很想從低嫁的鳳娘身上得到優越感,不曾想鳳娘很乾脆地出嫁從夫,墮落地不以從商為恥。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三妹是自甘下流呢!

  金梅娘覺得胸口悶得難受,一口氣全出在鳳娘身上,嬌傲的反擊道:「呵,你還是侯府的嫡孫女呢,卻嫁個空有官身的商賈婿,換作是我,可沒臉見昔日閨中好友。若非念在姊妹一場的分上,我家老太太作壽的帖子就不在伯府送了,來的可都是相公的同僚和友人,個個飽讀詩書,太廳就那麼大,全是至親骨肉,只有男女分席,沒有隔間或隔屏風,或有互相交談笑鬧,但大長公主和武信侯在座,沒人高聲喧嘩,加上金梅娘因心氣不順,嗓難免尖銳了點,因此那番貶低柳震的話就這樣落入眾人耳中。

  大家一瞬間有些怔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長公主和武信侯的眼裡均閃過一抹淩厲。鳳娘的親事是他們定下的,竟有人敢公然不屑?

  鳳娘瞥了金梅娘一眼,目光淡漠如水。「二姊大可不必委屈自己,楊老太太的帖子就無須送來了。我家相公好性子,我可見不得有人貶低他一句,在我眼裡他是千好萬好,即使有一、兩樣不足之處,也由不得二姊糟蹋!」

  任誰被人明著挑刺都想翻臉,除非那個人是你只能仰望的上位者,你只好乖乖做一隻不出聲的螻蟻,而金梅娘的身分遠無不足以高高在上。

  柳震心中十分不悅,卻沒有表現出來,一是沒忘記今日乃大長公主的生辰,誰敢鬧事誰倒楣;二是金梅娘好歹是姨姊,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曾想他的鳳嬌娘這麼護短,護的就是他。

  他樂呵呵的,揚眉道:「既然楊姊夫素日來往的均是文人雅士,看不上我等粗鄙俗人,多謝二姨姊提醒,我們就不去掃興了。」

  這話可把金梅娘推進谷底了,她忘了武信侯府亦是勳貴之家,走科舉的文人雅士唯有二房,而二房中留在京裡的親兄長金禎最疼愛的是鳳娘不是她,她的話無形中把世子大伯等一干人都損了,也包括大姊夫沈珞。

  其實她的原意只是想向鳳娘炫耀自己嫁入高門,要鳳娘感激自己肯發帖子給她,作夢也沒想過鳳娘竟乾脆說她不去了,這可如何是好?

  頭一次操辦老太太的壽宴,娘家人來的 越多,婆家越不敢看輕她。若是親姊妹都不來捧場,人家會如何說她?

  金梅娘不由得臉色刷白,有點慌了,對鳳娘道:「自家姊妹連幾句真心話都說不得了?做姊姊的並無他意,只想你不要自卑而已。」

  「我一點也不自卑,尤其在二姊面前。」鳳娘的語調仍是一貫的平淡,冷淡的嗓音聽不出高低起伏。

  金梅娘聽了越發別杻,不滿地道:「你什麼意思?女子出嫁從夫,我雖是庶女,卻嫁得貴婿,如今身分比你高了——」

  「夠了!」大長公主越聽越不像話,冷斥道:「為姊不慈,對嫡妹冷嘲執諷,自傲驕橫,梅娘,你嫁往楊家可真是長進了!」

  陳氏一向以婆婆馬首是瞻,馬上接話,以輕鬆的口吻笑道:「哎呀,由此可見,二姑奶奶嫁了好婆家,長輩疼愛,夫君尊重,小妾守規矩,這才養出了當家主母的脾氣與派頭,跟做姑娘時相比厲害十分,令人刮目相看。」

  聞言,金梅娘不只笑容僵了僵,身子也頓時一寒。

  長公主是明斥,陳氏是暗諷,她不只不敢得罪,還不能反駁說其實是長輩百般挑剔、夫君不挺賢妻、小妾花招不斷,逼得她事事較真,從梅花仙子變成帶著尖刺的月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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