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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柳三爺將三個兒子全送進學堂讀書,從文不從武,忠毅伯想到長子和次子的遭遇,便保持沉默,只用心教導柳震,況且他一去四川數年,對柳三爺便鞭長莫及。

  分家之後,忠毅伯準備安享晚年,宗族大事會過問,各房的尋常小事便懶得管,只有孫子、孫女的親事會上心,尤其是柳震,上無父母,全由他一手操辦,忠毅伯府的大小管事嬤嬤們忙得熱火朝天,再次印證他最疼愛這個長孫。

  五年前,柳沐成親,忠毅伯並沒有插手,也沒有特別高興,反而責備柳三爺太急著抱孫,男孩、女孩的身子骨都還未成熟。柳三爺和柳三太太一思量,都認為他是不高興柳沐比柳震先成親,弟弟搶了哥哥的風頭。

  如今忠毅伯特別歡喜,因為他總算等到已是大齡青年的柳震成親了。

  他很開心地喝了鳳娘敬的茶,給了她一個大紅封。

  柳世子也被人抬了過來,靠坐在軟榻上。樂平縣主坐在一旁伺候,她身旁立著十六歲的柳潔和十四歲的柳泉。

  鳳娘敬了茶,口稱:「大伯父、大伯母」。

  柳世子和樂平縣主都沒有為難,一個給了紅封,一個精心準備了多彩碧璽珠鏈當見面禮,珠鏈下懸著一塊巧雕「蝠祿蟬連」的玉墜,喻意吉祥又十分特別。

  柳震有些意外,揚著嘴角輕笑,大伯母隨時不忘給三嬸添堵呢。

  鳳娘臉上是得宜的笑容,恭敬地奉上鞋祙.柳三太太的目光閃過陰冷的光芒。

  等鳳娘給柳三爺和柳三太太敬茶時,除了原先準備的紅封,柳三太太從精心梳就的牡丹髻上拔下一支點翠嵌寶梅花簪添上,心疼得想咬樂平縣主一口。

  敬完長輩,換弟弟、妹妹給兄嫂行禮,微妙的是,大房的柳潔和柳泉直接喊「大哥、大嫂」,三房子女則有口皆呼「大堂哥、大堂嫂」,連剛會說話的小孫子都喊「堂伯母」,當著忠毅伯的面,親疏立見。

  但三房的兒孫這麼喊也沒錯,柳震和鳳娘都笑眯眯地應下,每人給了一個紅封,裡面是十兩的銀票。

  柳沐是柳家第一個考中秀才的子弟,滿心認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自許日後當個進士老爺,改換門楣,得知柳震的岳父和舅兄皆是堂堂兩榜進士,羡慕、嫉妒有之,以為堂嫂也是文采斐然的才女,見面禮不是筆墨紙硯也該是古本書冊,誰想竟是不花心思的銀票,只覺得簡直俗不可耐。

  年紀小的柳汐和柳泛倒很喜歡,他們的月例只有二兩銀子,娘真小氣。

  柳震目光一掃,不解地請「三叔,還有兩位妹妹,怎麼不見人影?」

  柳三爺生平最得意的便是三兄弟裡他的子女最多,年輕時妻子盯得緊,沒有庶出子女,人近中年才得兩名庶女,一個六歲,一個七歲。

  柳三太太素來最厭煩庶出的,若姨娘生的是能分得財產的庶子,肯定活不過三歲。庶女養大了能聯姻給兒子鋪路,勉強養著,但也別想出頭露乖,整日被拘在屋子裡跟姨娘學針線,四季衣裳都要姨娘與庶女自己做來穿,讓幾名姨娘沒有閒工夫勾引男人。 柳三太太不拿「賢名」當飯吃,不認為讓姨娘和庶女整天做針線算苛待,所以也沒有封鎖消息的必要。

  只要當著新媳婦的面,柳三太太不免要刻意解釋一番,「小孩子貪玩,吹了風得風寒,怕過了病氣給新人不吉祥,在屋子裡休息呢。」

  柳震開心地笑了,「貪玩?也是,六、七歲的小女孩正是貪玩的年紀,可不能整日拘在屋子裡學做針線,又不是小戶人家,小心壞了眼睛。」他記事很早,沒忘記三叔、三嬸多麼希望他夭折,因此他一有機會就會刺他們幾句。

  柳三爺臉色一僵,覺得三太太做得不道地,家裡又不缺那幾個錢。

  柳三太太不高興被一個晩輩擠對了,皮笑肉不笑她詣「這庶出的可不能跟嫡出的比,呵呵,我不是在說你啊,鐵山,你是男子,可以憑本事闖一番前程,但庶女行嗎?姑娘養大了只有嫁人這條路,趁著年紀小,多學學女紅和廚藝,有一技傍身,嫁到哪家都不會遭婆婆嫌棄,你說是不是?」

  柳三爺聽了臉色這才好看起來,連連點頭,當家主母果然想得遠啊!

  柳震笑道:「三嬸真是慈母心腸啊,令我刮目相看,二妹的親事尚未著落,就擔心三妹、四妹的未來。」

  柳汐年已十四,說到親事不免有點羞澀。

  這話正好踩到柳三太太的痛腳,柳汐是嫡女不假,論尊貴卻比不過柳潔,加上伯府已分家,親事便有點高不成低不就。

  柳三太太怒視柳震,譏誚道:「忠毅伯府家大業大,嫡出的親事容易湊合,庶出嘛……呵呵,你有捐官的五品職在身,不也拖到二十二歲?我們沐哥兒可是十五歲就成親了呢,我這不是防患未然嘛!庶子尚且不好說親,庶女再不好好調教,總不好給人當妾吧?到時候丟臉的可是咱們全家。」

  忠毅伯冷然抿唇,按捺住脾氣,提醒自己別插手,讓孫子磨練磨練,自行解決,只在心裡暗罵道這三媳婦拿鐵山沒辦法,一張臭嘴只會拿「庶出的」出氣,一點長輩的樣子也沒有,難怪會把孩子養歪。

  鳳娘微微挑眉,眯起一雙明媚秋水,嬌聲道:「父兄若爭氣,庶女也能嫁高門呢!我家二姊就是最好的例子,她不擅女紅,十指不沾陽春水,跟著我大姊姊一起學習琴棋書畫,憑著一身才氣,結交幾位貴女,更與楊探花的妹妹結為手帕交,楊探花也因為愛慕我二姊的才氣,由楊夫人請官媒上門求娶,共結連理。庶出又如何?父兄爭氣,家裡請名師指點,照樣嫁得貴婿。」

  柳震一愣,他的鳳姑娘是在為他出頭嗎?

  在他心目中,她就是天仙佳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昨日洞房之夜,他心跳如鼓,忐忑不安,想著是直接撲倒好呢,還是漸入佳境好呢,誰知小娘子卻對他說——

  「妾身和夫君一樣是個有弱點、有脾氣、會肚子餓的平凡人。」

  他那顆因為想攀折稀世牡丹而緊張不已的心,瞬間放鬆下來。

  她的雪膚滑膩,身子柔若無骨,攀附著他,彷佛全心全意信賴他,掀起一室旖旎春光。

  肌膚與肌膚相貼的感覺溫暖而美好,耳鬢廝磨,教他心生動揺,不飲也醉。

  一夜恩愛,她已然進駐他的心,成了他心尖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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