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黑豹也溫柔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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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附近的銀行開了保險箱,取出一包首飾,檢點沒少一件,便退了租。她本身沒什麼值錢首飾,只有生母留給她一條玉墜項鍊,常年懸掛在衣襟下,細數她的心跳。 坐計程車至料理店,她到早了,在廂房裡等著。 她並不愛吃日本料理,但愛庭園式的建築別有一幅優美沉靜的氣氛,只消推開面對庭園的拉門,魚池、綠樹、花草在瑩柔的燈光投射下,雅致萬分。在此用餐或品茗,可以暫且忘卻自己正身處於雜亂失序、噪音充耳的臺北市。 晚風在她發邊拂動,她的眼睛有著血絲,不再那麼明亮生動,只是輕柔如水依舊。她用手撫弄著長髮,撫不平心頭難言的情緒,既苦澀、又算出。僅僅一天,她失去了她幾乎到手的幸福,命運為何這樣安排呢?她困惑了。 如果這是命運之神給她的考驗,她該屈服?或者反抗? 歎口氣,她管得住自己的心,卻管不了許祥煙心中所思所慮。他若屈服了,留她一個人奮力抵抗,又濟得了什麼事? 心亂如麻當中,許祥煙現身了。 「呵,好累呀!到今天我才發現自己很有女人緣,也不知誰代我廣播我已解除婚約,銀行裡幾位美麗又單身的女同事都爭著要和我吃晚飯,好不容易才脫身來此。」仿佛要對照星月充滿陰影的心,他倒是一臉陽光,頗為開懷的說:「你也不錯嘛,有能力在這種地方消費,果然是飛上枝頭,不同凡響。」 「祥煙!」她的背脊挺直,面容嚴肅。「你從來不是這樣的人,為何要違背心意說出這樣的話?」 「人總是會變的,不是嗎?」他為自己斟一杯清酒,飲得猛烈。 「我沒有變,真的。」 她急切的想表白,他卻伸掌擋住了她的話頭。 「事到如今,真假已不重要,人們總相信眼睛所看到的,然後在心底下了評斷,再怎麼解釋,總難免要存疑。」他一臉的無可奈何。「我除不去我心中的疙瘩,也改變不了我家人對你已生的反感,我不想勉強我自己。」 「所以你情願放棄我,放棄我們六年的感情?」她掙扎著問。 「你也沒損失啊!」他惡狠狠的盯著她,不願被妄加負心之名。「是你先破壞我們六年的感情,不是我。你挖到大金礦,我成全你,還不夠嗎?」 「你真的相信我和元正則……」星月低叫著,痛楚燃燒在她的眼底。「祥煙,你看著我,你真的相信我會為了錢獻身給一個陌生男人嗎?告訴我,你心裡真是這麼想嗎?」 許祥煙的臉色由白轉紅,額上的青筋不住跳動,他的聲音惱怒而不穩定:「我不知道。」 一句話,粉碎了星月所有的希望。 一句話,推翻了她二十五年來所固守的道德觀。 她的臉色煞白煞白,身子一動也不動,像一具石膏般挺立在那兒。當許祥煙從口袋取出一支純金的男戒,輕輕的擱在矮幾上,她才像是忽然驚醒過來,低頭望著那只男戒,只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睛裡也不由自主的濕了。 她沒讓淚水滴下來,只吸了幾下鼻子,靜靜的將放在手邊的那包首飾推到他面前,拿起賬單和她的皮包,走向門口。 記得誰曾說過:「心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忘言,是因為無話可說!也因再說也無益啊! 「星月,」他的臉上顯出從未有過的迷惘。「你真的沒被元正則佔便宜?」 她的臉色冷冷的,像戴了一副面具。「好比你說的:事到如今,真假已不重要了。」 「星月……」他竟顯得張皇失措。「戒指……你沒拿。」 「我不要了,你喜歡不妨留著做紀念,不然,當作小費隨意送吧!」她溫和的諷刺道:「反正我挖到了金礦,還在乎這點金渣兒?」 她走了出去,仰天吐出一口長氣,身後的那場美夢,遙遠得幾乎是好久以前的事。 是美夢嗎?也是;是噩夢嗎?也對,終歸要清醒的。 對街,一輛囂張的勞斯萊斯停靠在路邊,車門邊,倚著一名霸氣的男子。 真奇怪,她半點不覺得他的出現有何奇怪。 她聳聳肩,笑了笑,朝他走了過去,對他說一聲:「嗨!」 「歡迎歸來。」 他擁住她,預告著命運之神的另一種安排。 第五章 賀星月開始過著閒適自在的生活。 她有時看書,寫點生活隨想,或是獨自到附近的商圈去閒逛一番。 有時她興致很好,自己坐公車上陽明山,徜徉在陽明上的懷裡,聽山風呼嚕嚕地吹動婆娑的枝葉,看山雨淅瀝瀝地敲打零落的冬卉。裹一件大衣,窩在Tree House式的歐式鄉間小屋裡,一杯咖啡或一壺花茶,看那遠處山的陵線在雲霧飄緲中,想像人生多樣的風采,很容易打發掉一天。 她喜歡順著大路漫步徘徊,陶醉在虛無境界中,渾身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痛快。 她的小冊子裡面,添了許多她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 她放任思緒漂流,盡情擷取感性唯美的訊息,呼喚著動人的內心感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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