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黑豹也溫柔 | 上頁 下頁 |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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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寶山是少數敢和元正則開玩笑的人,兩人的關係是上司下屬,也是朋友,說親密點,則是郎舅。童寶山的同父異母姐姐吳貞良是元正則的妻子,他是不被吳氏家族所承認的私生子,元正則卻喜歡他,認為他是吳氏家族中唯一讓他看得順眼的人。當然,童寶山不姓吳,光這點就夠令他滿意了。 「要不要先回家一趟?」身為公關,有時候也要提醒老闆注意一下家庭形象。 「老婆長年住在娘家,有什麼好看的。」 「可是……畢竟是夫妻啊!」眼見夫妻如陌路,他不免唏噓。 「她有一群三姑六婆陪著,有一個貴婦人頭銜,無需盡夫妻義務,永遠做她的吳氏公主,這在她可是最圓滿的生活形態,你大可不必替她傷春悲秋,教她看了反而莫名其妙。」元正則不屑的一瞥童寶山,實話實說。 吳貞良有一張我見猶憐的絕美臉龐,當她燦爛微笑的時候,令人聯想到「完美」。她高貴的家世是每個有身價的男人夢想可以錦上添花的最好嫁妝,當她遵從家人安排嫁給元正則,每家報紙所刊登的賀詞不外乎是:珠聯璧合!佳偶天成! 她天生是個大家閨秀,也是名女人典範,但可悲的是,吳貞良不會做妻子。 她害怕接近她的丈夫,他不是她心目中溫柔體貼的白馬王子,他太剛強、太冷靜,且需索太多,一切的一切都令她難以忍受,所以,當她懷孕卻不幸流產,被接回娘家修養身子,從此便順理成章的待下去,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回丈夫身邊。 她本來就有許多阿姨、堂表姐妹相伴,一起逛街旅行或出國採購,日子再舒心也沒有,又有一堆親兄弟、堂表兄弟護花,無憂無慮的揮霍著幸福,她喜歡這種生活,也習慣於這種生活。她的妹妹們也勸她不必內疚,反正她已嫁為人婦,有了正式的名分,只要她沒有紅杏出牆,任誰也無權責怪於她。 元正則一個月去看她一兩次,彼此相敬如賓。 他不過問她花多少錢買一件只有穿一次的晚會禮服,她也不過問他花多少錢養一個下賤女人當情婦。她完全得知他的風流韻事,社交圈裡素來藏不住秘密,自有人提供她一切情報,而她根本不在乎,從來不把那種女人瞧在眼裡,自不會為此神傷。 吳貞良只願永遠當個無冕公主,在宴會上受人奉承,被人追求,享受眾星拱月的幸福感受,卻無需忍受和男人上床做那件事,她極其厭惡。現在好了,她是元正則的夫人,男人只敢仰慕她、追求她,卻不敢有進一步的要求。 社交界的名流紳士盛讚她的貞節如聖女,因而更加愛慕她,莫不期盼自己的妻子也能效法吳貞良,因此無形中更加提高了她的地位。 擁有這種老婆,對大多數男人而言是一場災難,對元正則來說卻是一種方便。 他從來就不認為男人只該擁有一個女人。 他權勢顯赫的模樣,讓一半女人崇拜他,也讓另一半女人畏懼靠近他。 童寶山不想規勸他,一個人活到三十三歲,生活習慣、心性人格、思想觀念,差不多都已定型,除了生活習慣會伴隨年齡、環境而作調整,基本上,到死都是這副調調了。 何況,這也沒什麼不好啊,世上多了這樣一個人只會更加多彩多姿,童寶山對他只有崇拜,沒有誹謗。 「你走後,新聞界可寂寞得多。」 「關我屁事!那些『挖糞專家』離我愈遠愈好。」 「既然你不在意,我不妨多告訴你一些。有幾家小報、雜誌訪問藍小姐有關於你們分手的始末,藍小姐表示要為自己的前途多設想,不得已只好主動向你提出分手,她對你突然出國感到心疼與難過,希望你看開些,別再為她傷懷。」 「這是最新出版的笑話全集?」 「很遺憾,是事實。你到澳洲農場度假,新聞界找不到你,只好採信藍小姐的說辭,如今,社交圈正津津樂道你終於也有被女人『拋棄』的一天,相對的,拋棄你的女人可真是個幸運兒,不但在社交圈聲勢日隆,幾乎已要壓倒李夢夢、石水晶、張月姬這鐵三角,成為『薔薇十八』的花魁,名流富商爭相要成為其入幕之賓。」 「有趣。」他的表情卻一點也不有趣,似寒冰封嚴。 童寶山卻意猶未盡,把聲調提高了一點: 「歐陽夫人過兩年要做五十大壽了,她不止一次聲明將於五十歲退休,移居歐洲定居,到時將從『薔薇十八』之中挑選一位繼承人。想想,藍小姐選在此時加入其旗下委實十分精明,她只需在兩年當中討得歐陽夫人的歡心,不是不可能壓倒鐵三角,一躍成為『娥眉俱樂部』的女王。」吐口長氣,搖搖頭又笑道:「女人啊,只要先天條件傲視群倫,就是比男人容易改變自己的命運。」 元正則嘲笑他:「你可以去變性!做女人挺適合你,你極其饒舌,喜歡收集小道消息、花邊新聞,況且,長相也夠美。」 童寶山的嘴唇抿成一線。「我們曾約法三章,不許拿我的外表做文章。」 「你也和我約定,不過問我和女人的事。」 「OK!我們休兵。」 童寶山深知不可能叫元正則退讓,元氏字典裡沒有「退讓」兩個字。話鋒一轉,指向與他切身關係的事: 「藍小姐向新聞界發表不實的消息,你不反擊?」 「愈理她,新聞炒得愈大,只會便宜她更加出名。新聞的效力最長不過一個月,任何人想功成名就,要緊的還是本身擁有雄厚的實力。」 童寶山就此打住,點到為止。 元正則此時此分此秒心裡想得卻是另一個女人。 那天,從藍媚笛的公寓出來,心情畢竟滿複雜的,他需要獨處一會兒,讓車子在後面跟著,一個人走在天母大道上,不知怎地,拐進一條可以通車的巷道,推開一家茶店敞亮的玻璃門——他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走進去的地方。 「一個很平凡的女人。」他嘴角微彎,是每回尋覓獵獲物的特有表情。 童寶山回視他。「你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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