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抱著元寶私奔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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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遠比金乞兒先一步得知她的女兒身,在她自己都還懵懂之時。難怪,他死也不肯再陪同她去裸泳,可是,他為什麼不到金乞兒面前邀功?他若去了,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色老頭事件發生。這須臾間,她完全失措了。 他竟能道破她的心思,回答道:「事不關己,毋需多言。況且,我並不欣賞金老頭,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寵妾欺騙,不會良心不安。」 她早該猜到。他會同情沒飯吃的災民,卻對衣食無憂的人冷酷到極點。 捂著自己的喉嚨,她圓睜杏眼死瞪他。 「我必須確定你不會再胡說八道。」 她急忙點頭。她終於見識到「江湖人」的厲害,她被點了啞穴,卻連他的手指何時觸上了穴道都沒看清楚。郭冰岩拍開了她受制的啞穴,在她嗆咳數聲中,他又道:「可以不用咳了,我知道你毫髮無傷,別想使我內疚。」 「你無情又冷血……」 「嗯——」他由鼻孔哼出一聲,透著一股冷銳的寒風,使元寶主動住嘴,因為,她討厭被點住穴道的感覺。 滿意的頷首,郭冰岩道:「這才對。口齒伶俐沒有錯,卻不能胡亂污蔑人。」 元寶抿著嘴,眼珠子不斷的轉來轉去。郭冰岩看在眼裡,卻裝作沒看見。 「想不想聽一件貴府新近發生的奇事?」 「什麼事?」 「金老頭將四女明珠許給一位叫蘇無名的乞丐,拜堂之後,就叫金明珠拎著一個布包袱跟著乞丐走了。」 「乞丐?」元寶怪叫:「明珠嫁給乞丐!」 「是一個叫蘇無名的乞丐。」 「乞丐就是乞丐,叫什麼不都一樣?」元寶又是激動,又是憤昂的。「想那明珠最是要強好勝,寧死不願嫁給富有卻醜陋的糟老頭子,怎肯做乞丐婆?」 「看不出你還有些許姊妹情誼。」 元寶大眼一瞪,啐道:「我是在生我爹的氣,如此糟蹋親生女兒!我這是『兔死狐悲』呀!郭冰岩,別忘了我才是天字第一號受害人。」 「你這算哪門子受害人?又沒讓你當乞丐婆?」 「我看也差不多。」元寶揶揄的笑了。「你這樣的人是不屑於撒謊,你說沒錢就是真的沒錢,不當『伸手大將軍』難不成去搶?」 「偷、搶、拐、騙,我是一樣也不會。」 「完了,完了!」元寶悲鳴。「你和我一樣都是南方人,卻執意到人生地不熟的北方討生活,偏偏又無一技之長——殺人的生意可不算……加上你性情冷酷,別說能言善道,要你多笑一下都不肯,如何做生意?難道你要我跟著你喝西北風?」 冷哼一聲,郭冰岩的聲音又轉為冷峻。「你如今想反悔,卻是來不及了。」 元寶無語,難得流露出深思的模樣,不知她腦袋裡在轉什麼鬼念頭? 郭冰岩這一生,對女人從不花費心思去瞭解,只有對金元寶例外,因為她實在太、太、太與眾不同了。或許是情有獨鍾吧!對於她種種劣跡敗德行為,他竟一體包容,還很有意思的等待她下一回的「傑作。」 她肯老實安分嗎?郭冰岩暗地裡吐了口氣。如果是,她也不是他所熟悉的金元寶了。他沒忘記她從小就無所不用其極的闖禍惹事,而今年紀稍長,就會突變成乖巧善良的好女孩嗎?那麼,「本性難移」這句話老早被扔進大水溝了。 他天生理智,從不心存僥倖。 *** 秋水一抹碧,殘霞幾縷紅。 水窮雲盡處,隱隱兩三峰。 ——元·張秦娥《遠山》 一陣秋風過處,黃葉紛紛墜落。 夕陽掛在山之一角,平添了一抹光輝,但這光輝是短暫的,僅是一剎那間,暮色又為它罩上了一股荒涼、空虛、寂寞的憂鬱。 眼是心之鏡。眼中所流露出的往往是內心深處的寫照,「我見青山多憂鬱」,青山無血無情,怎解憂鬱兩字?憂鬱的是人們本身。 金元寶逃出孤山雅築——正確的說,是逃出郭冰岩的魔掌,業已五、六日。這完全是她運氣好,那天,郭冰岩忽然接到指令,出去辦事,元寶見機不可失,說溜就溜。 這麼說來,她想二次悔婚? 沒錯。元寶發覺自己不能嫁給一個隨時可以「制伏」她的人,居然一句話聽不順耳,乾脆叫她作啞巴,而且手段之輕鬆就好象反手拿柑,探囊取物。她覺得自己的尊嚴飽受威脅,跟他生活一輩子太沒保障啦! 是誰說過?男女之間因瞭解而分開。對他多瞭解一分,元寶就多沒把握一分。 她一向自恃甚高,在他面前卻成了無能之輩,這樣的窩囊氣豈能吞一輩子? 罷了,罷了!情願事前悔婚,也不要婚後暗地咬牙悔恨。 所以,她逃了,逃得很快,也很累,因為漫無目標,一點樂趣也無。過去,她嚮往海闊天空的日子,如今才明白,她需要附加條件——行程舒適有人打理,和一個伴。因為,她害怕寂寞太久。 任她花巧多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免不了憂鬱,她連自己所在的位置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呢!其實,也不用去探聽啦!光瞧瞧這地角偏僻,三五十戶人家疏落落的倚坡而築,放眼都是竹籬茅舍,連個歇腳的客棧也沒有,不是窮鄉陋野是什麼? 「天啊!我今年走的是什麼背時運啊!」元寶暗自低歎。沒客棧、沒賣吃的,叫她今晚怎麼過? 也是怪她少不更事,以為外頭的世界和她的故鄉坑州一樣熱鬧繁華,有吃有住有玩,就怕沒錢而已。她身上銀票不少,也換了一些現銀在身上,足夠她吃香喝辣,所以,她也就托大的沒預備一些乾糧在身上,只等著吃熱呼呼的上等佳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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